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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0章 倆人眼神不對(第1頁)

            1974年臨近春節(jié)的臘月底,寒風裹著雪粒子刮在臉上生疼,公社知青辦的批文卻像團火,一下子點燃了江心沙農(nóng)場的蘇州知青集體戶。

            “批了!咱們能回城探親了!”知青周偉舉著批文沖進宿舍,聲音都在發(fā)顫。知青點瞬間炸開了鍋,大家扔下手里的活計圍過來,七嘴八舌地討論——要給爹娘帶些農(nóng)場的花生、曬干的魚干,要去看望小學時的同桌,還要去城里的小吃店買碗熱騰騰的餛飩。整個宿舍飄著肥皂味和笑聲,連空氣都透著即將回家的喜悅。

            王衛(wèi)東蹲在門檻上,手里攥著塊磨得發(fā)亮的石頭,默默看著大家翻箱倒柜收拾行李。他注意到幾個新來的知青紅著眼圈,有的還在偷偷抹眼淚——這些孩子才來農(nóng)場半年,想家想得緊。可他心里清楚,農(nóng)場有規(guī)定,知青大院不能空巢,必須有人留守值班。翻了翻值班表,正好輪到這幾個新知青,看著他們期盼回家的樣子,王衛(wèi)東心里有了主意。

            當晚的集體會議上,不等大家討論留守的事,王衛(wèi)東就站起身,聲音洪亮:“今年我留下看家,你們都安心回去過年,路上注意安全?!?/p>

            老支書急得直拍他的肩膀,語氣里滿是心疼:“衛(wèi)東啊,你都三年沒回家了!你娘每次托人帶話都問你啥時候回,這年根底下,她指定盼著你呢!”

            王衛(wèi)東撓了撓頭,笑得輕松:“公社知青辦有規(guī)定,知青返城探親必須留人值守,都走了就違反規(guī)定了。再說,孩子們上了大半年學,有些知識點還沒吃透,我正好借這個機會給他們補補課,不耽誤事兒。”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這話傳到新知青耳朵里,有人紅了眼——覺得王衛(wèi)東是真心疼他們,也有人背地里嘀咕:“還不是想表現(xiàn)自己,假積極唄?!蓖跣l(wèi)東沒聽見這些閑話,就算聽見了,他也不在意——只要能讓大家安心回家,這點議論算啥。

            不過,王衛(wèi)東并非孤身留守。因為知青隊長周偉前段時間剛回家探過親,老支書便把周偉也留下了,笑著說:“倆小伙子作伴,也能熱鬧點,省得過年冷清。”

            出發(fā)那天,天還沒亮,拖拉機就停在了知青點門口。王衛(wèi)東幫著大家把行李綁牢,有的知青帶了鼓鼓囊囊的布包,里面裝著給家人的禮物;有的揣著攢了半年的糧票,想給爹娘換點好吃的。等最后一個知青跳上拖拉機,揮手喊著“年后見”,王衛(wèi)東才轉(zhuǎn)身,卻看見潘瑕站在宿舍門口,懷里抱著個暖水瓶,耳朵凍得通紅。

            “周偉家里有急事,我跟他換了。”潘瑕的聲音硬邦邦的,眼睛卻盯著地面,不敢看他,“你可別多想!我就是發(fā)揚自我犧牲風格,把機會讓給別人,可不是學你,更不是為了你,你別自作多情!”

            王衛(wèi)東看著她嘴硬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伸手去接暖水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兩人都像被電到似的,猛地縮了回去。暖水瓶里的水還冒著熱氣,透過鐵皮傳到手里,暖乎乎的,像揣了個小太陽。

            臘月里的農(nóng)場,雖然少了知青們的喧鬧,卻多了幾分年味兒。尤其是到了年根,社員們像是突然變大方了——平時炒菜舍不得多放油,這會兒卻架起大鐵鍋,炸起了年貨。金黃的油條在油鍋里翻滾,“滋滋”冒油;酥脆的麻葉炸得金黃,咬一口滿是芝麻香。整個農(nóng)場飄著油炸食物的香氣,深吸一口,都覺得嘴里像含了油,連空氣都變得香甜起來。

            潘瑕常被李春花拉去家里幫忙。李春花是個好奇的小姑娘,手里揉著面團,眼睛卻盯著潘瑕,突然問道:“潘老師,你為啥老搶著給王隊長送飯?。可洗挝夷镎袅损z頭,你非要自己送過去?!迸髓Φ哪槨班А钡丶t了,手里的面團被捏得變了形,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順路!”

            其實李春花心里門兒清——每次她想給王衛(wèi)東送點好吃的,潘瑕都搶著去,分明是擔心她跟王衛(wèi)東單獨接觸。李春花看破不說破,只是偷偷笑——潘老師這是對王隊長上心了呢!

            開春后,王衛(wèi)東被選拔為農(nóng)場副隊長,干活更起勁了。他看著農(nóng)場的稻田常被水淹,就琢磨著修攔水壩;發(fā)現(xiàn)有些土地水土流失嚴重,就帶領社員們壘田間土墻,既能防止水土流失,又能保住土壤墑情。

            每當王衛(wèi)東帶領社員們修攔水壩時,他光著膀子挖渠的樣子,總能吸引路過的潘瑕。陽光照在他黝黑的背上,汗珠順著肌肉的紋路往下淌,他卻渾然不覺,手里的鋤頭揮得又快又穩(wěn)。潘瑕站在田埂上,看著看著就入了神,直到有人喊她“潘老師,該上課了”,她才回過神,臉紅紅地往學校走。

            那個乍暖還寒的春夜,知青點的煤油燈搖曳著微弱的光芒。十幾個留守的年輕人擠在炕上取暖,王衛(wèi)東坐在炕頭,手里拿著一封家書,用他特有的蘇州口音讀著。信里寫著“娘想你,家里的臘梅開了,你要是在,肯定喜歡”,讀到“娘想你”三個字時,他的聲音突然哽咽了,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再也讀不下去。

            屋里一下子安靜下來,潘瑕悄悄從兜里掏出一條繡著梅花的帕子,遞到他手里。其他知青默契地低下頭,有的假裝整理衣角,有的盯著煤油燈,誰也沒說話——他們都懂這份思鄉(xiāng)的苦,也懂這悄悄遞過去的溫情。

            農(nóng)閑時的傍晚,知青們常聚在打谷場上學唱革命歌曲。潘瑕興致高,教大家用蘇州話唱《東方紅》。蘇州話軟糯,唱到“太陽升”時,調(diào)子拐了個彎,惹得眾人笑得前仰后合。王衛(wèi)東總是站在她身后,雙手背在身后,像個認真的學生。每當潘瑕唱錯調(diào),他就輕聲提醒:“這里該高一點,你上次教我的時候不是這樣的?!迸髓仡^瞪他一眼,可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新來的知青偷偷對同伴說:“你們發(fā)現(xiàn)沒?王哥看潘老師的眼神,跟看別人不一樣,軟乎乎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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