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得倒挺像!誰知道窯洞里真沒干點啥?”
“劉隊長婆姨半夜偷偷檢查閨女衣裳呢!嘖嘖,這不明擺著此地?zé)o銀三百兩嘛!”
“哼,就算沒到最后一步,摟摟抱抱親個小嘴兒總少不了吧?下那么大雨,黑燈瞎火的……”
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到劉隊長婆姨耳朵里,氣得她渾身發(fā)抖,抄起燒火棍就要沖出去找人拼命!“我跟她們拼了!撕爛那群爛舌頭的嘴!”
“你給我站??!”劉隊長一聲低吼,像悶雷?!澳闳フ遥磕闳ヴ[?那才叫越描越黑!白的也給你描成黑的!這事兒,就像補鍋匠擦臉——越抹越黑!懂不懂?!”
老婆子手里的棍子“哐當(dāng)”掉在地上,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道理她都懂,可這口氣,這委屈,讓她怎么咽得下去?她可憐的丫頭啊……
胡強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躲。
他像縮進殼里的蝸牛,徹底把自己藏了起來。遠遠看見劉喜兒的身影,立刻繞道走。去隊部交工具,一聽到門外有劉喜兒的聲音,立馬從后窗翻出去。在自留地干活,瞅見辮梢一晃,扛起鋤頭就往反方向的地頭跑。
他以為,時間是最好的橡皮擦。只要斷得干凈,流言總會淡去。
可他低估了這黃土塬上,流言的生命力。
劉喜兒呢?她卻偏偏不躲!該上工上工,該說話說話,甚至還故意繞路從知青點門口過!胡強越是躲,她越要大大方方地出現(xiàn)!她就是要讓所有人看看,她劉喜兒行得正坐得直!她心里認定了胡強哥那句“待一輩子”的承諾,比金子還真!這些流言蜚語,不過是擋路的幾塊臭石頭,她一腳踢開就是!
“胡強哥!”這天收工,劉喜兒抱著剛灌滿的水壺,直接堵在了知青點的小路上。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攔在胡強面前。
胡強頭皮一麻,下意識就想低頭繞開。
“你躲啥?”劉喜兒聲音清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和倔強,“咱倆又沒做虧心事!”
胡強腳步頓住,不敢看她亮得灼人的眼睛,低著頭,聲音悶得像從地底下鉆出來:“喜兒……你……你別來找我了……對你名聲不好……”
“名聲?”劉喜兒嗤笑一聲,把那水壺塞進他懷里,“我都不怕,你個大男人怕啥?嘴長別人身上,還能堵住不成?該干啥干啥!塘壩還等著你修呢!”她說完,也不等胡強回話,辮子一甩,轉(zhuǎn)身就走,步子邁得又大又穩(wěn),留下胡強抱著那壺還帶著她手心溫度的水,像抱著一塊滾燙的烙鐵,站在路中間,進退兩難。
時間,像山澗的水,悄無聲息地淌著。胡強寄希望于它能沖走一切流言蜚語。
可那漫天飛舞的唾沫星子,非但沒有散去,反而像黃土塬上被雨水反復(fù)沖刷卻屹立不倒的山梁,越壘越高,越來越沉。它們不再是輕飄飄的風(fēng),而是凝固成了堅硬冰冷的石頭,沉甸甸地壓在胡強的心頭,也堵在劉喜兒通往胡強的每一條路上。
搬不動,挪不開,像一道無形卻堅固的墻,橫亙在兩人之間。胡強只能拖著那條還沒好利索的傷腿,在墻的這邊,焦灼又無力地盤桓。而窯洞里那句滾燙的承諾,似乎也被這冰冷的流言沖刷得褪了色,變得模糊而遙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