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悅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東西攥緊了!她很少把這支筆帶出宿舍,今天完全是意外!
早上起床,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尖嘴鉗了,平時用來修點小東西的家伙什,急著出門,鬼使神差地就把這支鋼筆揣進了公文包,想著順便帶到大隊辦公室來修。
到了辦公室,跟校工老張借了把鉗子,笨手笨腳地夾住那彎折的筆尖,左掰右擰好幾次……結(jié)果,筆尖沒修好,反倒看著更歪了!想到過幾天要去縣里開會,沒支趁手的筆可不行,胡悅心里煩悶,隨手就把這寶貝疙瘩擱在了辦公桌角。
沒想到,黃銅的筆帽在晨光里幽幽地泛著微光,像個小鉤子,一下子就被眼尖的華慶軍給鉤過去了!
“嗯……”胡悅的喉嚨里勉強擠出一個含糊的音節(jié),飛快地垂下眼簾,不敢看他探究的目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上那份油印的調(diào)研報告邊緣,粗糙的紙張似乎都沾上了她掌心的潮氣。她心里有點別扭,像是自己的小秘密被人無意間窺見了,只想快點結(jié)束這個話題。
“我來試試?”華慶軍仿佛沒察覺到她的窘迫,自顧自地捻起那支鋼筆,放在眼前仔細端詳。銹蝕的筆夾在他虎口處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紅痕。
“你會修?”胡悅有些意外,抬起頭。
“總比用蠻力拿鉗子夾精細點兒吧?”他一邊說著,一邊利落地旋開筆帽,露出了里面那枚倔強地彎向一邊的筆尖。他的食指在黃銅筆尖上輕輕一彈,發(fā)出“?!钡囊宦暻逶酱囗?。
窗外的日頭漸漸升高,斜斜的陽光把窗欞的影子拉得老長。
“咚咚咚!”
辦公室的木門被急促地敲響,緊接著華慶軍就一陣風(fēng)似的沖了進來!袖子挽到手肘,上面赫然沾了好幾道醒目的藍墨漬!
“胡悅同志!您快試試!看看好使不?”華慶軍臉上帶著興奮的紅暈,像個等著被表揚的孩子,雙手將那支鋼筆恭恭敬敬地捧到胡悅面前。
胡悅倏地抬起頭,撞進他滿是期待的眼眸里。
那支筆桿,在他溫?zé)岬恼菩睦锓路疬€帶著他的體溫。暗紅色的賽璐璐筆桿在晨光下流轉(zhuǎn)著溫潤的光澤,原本沾染的灰塵污漬被擦拭得干干凈凈,筆夾、筆環(huán)等金屬部件更是被擦得锃亮,閃爍著嶄新的光芒。
胡悅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伸手去接。指尖不可避免地擦過他帶著薄繭和墨漬的手掌心,那股溫?zé)嶙屗癖粻C到似的,飛快地縮回手,緊緊攥住了失而復(fù)得的寶貝。
她小心翼翼地拔開筆帽——
咦?!
筆尖……變了顏色!
原本那摔彎的銀色筆尖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閃爍著柔和金色光澤的全新筆尖!
“這……”胡悅愣住了,疑惑地看向華慶軍。這筆尖,不是她的啊!
“咳……”華慶軍臉上興奮的紅暈褪去,換上了一絲窘迫,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個……胡悅同志,實在對不??!我手藝潮,拆裝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把您原來筆尖上那個小銥?!o掰斷了……”說到后面,聲音都低了下去。
他邊說,邊飛快地從自己中山裝的內(nèi)側(cè)口袋里掏出一支看起來同樣傷痕累累的舊鋼筆。那支筆看起來更舊,筆桿都磨花了。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筆帽,往前一推,拔了下來。
一支扭曲得不成樣子、尖端明顯缺損的銀色筆尖,暴露在胡悅眼前。
華慶軍用大拇指蹭了蹭那扭曲筆尖上沾著的汗?jié)n和墨漬,語氣帶著歉意和承諾:“這支是我自己的備用筆……筆尖也是銀的,被我弄壞了。但我保證!等我回城里探親,一定找修鋼筆的老師傅,把您原來那個筆尖修好!到時候咱們再換回來!您看行嗎?”他生怕胡悅拒絕,趕緊又補充,“您放心,這個金尖是我新買的,挺好用的!您那個銀尖也好修,關(guān)鍵是那個小銥粒,點一滴上去焊牢就行!就是……我現(xiàn)在手頭沒這個工具……”
他說得坦誠又急切,眼神里帶著點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