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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巖小說>1977年兩次高考 > 第109章 要了她的命(第1頁)

            第109章 要了她的命(第1頁)

            胡悅就這么耐心陪著,劉翠翠趴在桌上哭了好一陣,肩膀還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驚的小獸。胡悅抬手輕輕撫摸她的后背,掌心能感受到少女單薄的脊梁在微微顫抖,動作放得比平時給社員分糧時輕了十倍,生怕再碰疼了她:“哭吧哭吧,把委屈都哭出來就好了,姐在這兒呢?!?/p>

            她看著翠翠的后腦勺,眼前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六年前剛插隊時的光景——那時候,她剛到雙溝村,被安排住在社員劉長順家,跟劉家的小女兒翠翠擠在一孔土窯里,睡在同一張土炕上。

            土炕燒得暖烘烘的,十歲的翠翠總愛洗完腳就蜷進(jìn)她懷里,仰著小臉要聽城里的故事,一會兒問“悅悅姐,城里的電燈真的比煤油燈亮嗎”,一會兒又說“我長大也要去城里,跟姐一樣戴鋼筆”,那黏人的模樣,比親妹妹還親。

            翠翠的哥哥劉冬冬,只比胡悅小兩歲,長得膀大腰圓,胳膊上的肌肉比村里不少后生都結(jié)實,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農(nóng)忙時割麥、扛糧,他總是沖在最前面,可就是不善言辭,跟人說話時會臉紅,每次胡悅幫他補(bǔ)好磨破的衣服,他只會撓著頭說句“謝謝姐”。

            這六七年過去,虎子早就改回了大名劉冬冬,可性子半點沒變,還是悶葫蘆一個,眼瞅著快二十了,對象的影子都沒見著,劉長順為此沒少罵他“榆木疙瘩”。

            這幾年,劉冬冬還是老樣子,沉默寡言的,見了人只會憨笑,可翠翠卻長開了——梳著兩條烏油油的長辮子,眼睛亮得像山泉水,皮膚是健康的淺麥色,笑起來還有兩個小梨渦,心地又善良,村里誰見了都夸“劉家丫頭長俊了”。

            往日里,只要農(nóng)忙歇晌或是在村口碰見,姐妹倆準(zhǔn)會手挽著手,嘰嘰喳喳聊個沒完,翠翠會跟她說誰家的雞下了雙黃蛋,她會跟翠翠講公社里的新鮮事,熱鬧得很??蛇@半個月來,翠翠像變了個人,見了她就躲,臉上也沒了笑容,眼底總蒙著層化不開的愁緒,胡悅早就覺得不對勁,如今見她哭得這么傷心,心里更篤定:這孩子肯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又等了好一會兒,翠翠的哭聲才漸漸小了,只剩下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她伸手接過胡悅遞來的藍(lán)格子手帕,攥在手里胡亂擦了擦臉,指尖還在微微發(fā)抖。

            胡悅繼續(xù)輕輕拍著她的背,那動作溫柔得像在哄自家小妹,腦子里卻突然想起翠翠的娘——聽說前些年被劉長順打得受不了,連夜跑回了娘家,再也沒敢回來。這么多年,翠翠就是跟著酗酒的爹和木訥的哥長大的,本就夠苦了,現(xiàn)在又出了啥事兒?胡悅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揪著,疼得慌。

            “妹兒,哭夠了就喝點水,潤潤嗓子?!焙鷲偠似鹱郎夏潜瓋逗玫臏厮?,先用手掌裹著杯壁試了試溫度,確定不燙不涼正好喝,才遞到翠翠面前。

            翠翠點點頭,接過搪瓷缸,仰著脖子“咕嘟嘟”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水珠順著嘴角流到下巴,她抬手抹了把額角,那里細(xì)汗混著淚痕,在透過窗戶的陽光下閃著光。放下杯子時,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終于止住了抽噎,聲音沙啞地開了口:“悅悅姐,我爹……我爹逼著我給我大哥換親……”

            這話剛說完,她的眼淚又涌了上來,聲音里滿是憤懣:“我不答應(yīng),他就指著我的鼻子罵,說我是白眼狼,養(yǎng)我這么大沒用……我大哥也不高興,這幾天見了我,臉拉得老長,連句話都不跟我說……”

            “什么?換親?!”胡悅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搪瓷缸“咚”地磕在桌沿上,發(fā)出一聲脆響。她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像被雷劈了似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掐進(jìn)掌心,指甲陷進(jìn)肉里都沒察覺疼——她怎么也想不到,這種只在老人口中聽過的陋習(xí),竟然會落到翠翠頭上!

            胡悅當(dāng)然知道“換親”是怎么回事。雙溝村周邊有些地方還留著這老規(guī)矩:誰家的兒子到了成婚年紀(jì)娶不上媳婦,要是家里有適齡的女兒,就找個同樣有兒有女、兒子也娶不上媳婦的人家,兩家互換女兒當(dāng)媳婦,你家閨女嫁我家兒子,我家姑娘嫁你家小子,不用花彩禮,也不用辦太復(fù)雜的婚事??蛇@哪里是“換親”,分明是把女兒當(dāng)物件交易!

            她太清楚這種“換親”的貓膩了——大多是家里窮得叮當(dāng)響,或是男娃有殘疾、有惡習(xí),實在沒人愿意嫁,才會打女兒的主意。雙溝村條件雖不算好,可大多人家都知道心疼閨女,極少有走這條路的。

            可翠翠家不一樣,劉長順嗜酒如命,還煙不離手,地里的活兒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工分掙得少,錢全用來買酒買煙了,家里的糧缸常年都是半滿的。前些年把媳婦打跑后,更是沒人管他,整天喝得酩酊大醉,醉了就坐在門口罵街,有時候還跟人打架,村里人見了他都躲著走,跟躲瘟神似的。

            就這么個家底,誰家愿意把姑娘嫁過來?也就翠翠乖巧懂事,長得又漂亮,前兩年還有幾戶人家托媒婆來問過,可一聽說劉長順的德行,都打了退堂鼓。胡悅越想越氣,胸口像堵了團(tuán)火:劉長順自己把家敗光了,現(xiàn)在竟然打起女兒的主意,要拿翠翠的終身幸福換兒子的媳婦,這還是人做的事嗎?

            “他……他找的換親對象,是趙家……就是村里那個‘二流子’趙家!”翠翠的聲音帶著哭腔,每說一個字都像在發(fā)抖,“趙家的兒子整天游手好閑,不是偷雞摸狗就是跟人賭錢,他妹妹……他妹妹還有先天癡癥,連自己吃飯都得人喂……我爹為了給大哥娶媳婦,竟然要把我推進(jìn)火坑!”

            胡悅只覺得一股火氣直沖頭頂,差點把桌子掀了——趙家那戶人家她太熟了!趙老三的兒子趙強(qiáng),二十好幾了沒正經(jīng)活兒,去年還因為偷了生產(chǎn)隊的玉米被抓過,趙家的小女兒更是可憐,生下來就有點傻,見了人只會傻笑,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清。劉長順為了給劉冬冬娶媳婦,竟然把翠翠往這種人家推,這不是要了翠翠的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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