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爺爺說,立夏是萬物生長的日子,爸爸會在茶里等我?!迸瘜氈钢芭_上的茶,“我要對著茶喊,爸爸能聽見。”
陸沉舟拿來他的兒童電話,暖寶抱著畫紙,一本正經(jīng)地撥號:“喂?爸爸嗎?我是小寶……今天我和爺爺煮了青梅茶,奶奶說你去年煮的茶最酸……對,我喝了,舌頭都皺成小核桃了……還有,我今天學(xué)了《立夏》,老師說‘立夏小滿,雨水相趕’,可我沒有小滿,只有爸爸的茶……”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像一片落在茶湯里的青梅:“爸爸,我想你了……不過我不哭,因為媽媽說,你想我的時候,就變成茶氣泡來看我……”
葉知秋靠在門框上,眼淚無聲滑落。陸沉舟輕輕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發(fā)頂:“他在聽?!?/p>
傍晚回家時,暖寶舉著茶盞跑過來:“媽媽,我喝光了!”他的小舌尖還沾著茶漬,眼睛亮得像兩顆星子,“爺爺,你說爸爸的茶里,有沒有星星?”
“有呀?!比~知秋笑著摸他的頭,“你爸說,茶里的星星,是煮茶時濺起的小氣泡,要仔細看才能看見?!?/p>
陸沉舟從碗柜頂層拿出個舊玻璃罐,里面裝著半罐話梅干——是陸野去年立夏曬的,說“等小寶會說話了,要教他做‘話梅糖’,要比商店的還甜”。他倒出兩顆,塞進暖寶手里:“你爸說,話梅要含著吃,慢慢嚼,酸里帶著甜,像小寶的笑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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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寶含著話梅,皺著眉頭笑:“嗯!酸!但……但甜!”
葉知秋望著他鼓鼓的腮幫子,突然想起三年前的立夏。那時陸野還在病床上,攥著她的手說:“秋姐,等我好了,咱們一起去買青梅。我要挑最圓的,給你煮鍋青梅茶,要煮得湯里飄著星星?!苯Y(jié)果他沒能等到那一天,卻在生命的最后一個月,用輸液的手煮了十回青梅茶——每回都要等她來喝,說“小寶的舌頭最挑,這盞茶要溫著喝”。
“阿野,”她輕聲喚。
“在這兒呢?!标懗林鄣穆曇魪纳砗髠鱽怼K踔鴤€粗陶茶甕,甕里裝著新采的青梅,“你爸去年曬的話梅干,我收在閣樓里。他說‘等小寶會做話梅糖了,要教他曬梅干,要曬足七七四十九天’?!?/p>
暖寶立刻撲過去,踮著腳摸了摸話梅干:“媽媽,這梅干有爸爸的味道!”
“是呀?!比~知秋接過話梅干,指尖觸到果肉的干皺——和陸野去年曬的那批一樣,他總說要挑“最黃的梅干,曬得透”。她記得那天,陸野系著她的碎花圍裙,站在陽臺曬梅干:“秋姐,梅干要翻三次,這樣曬得勻。小寶來幫忙,撿掉壞的?!苯Y(jié)果暖寶撿了半筐壞梅干,卻被他夸:“小寶的眼睛真尖,比爺爺還厲害?!?/p>
“爺爺,”暖寶突然拽了拽陸沉舟的褲腿,“我想給爸爸曬梅干!”
“好?!标懗林圻f給他小竹匾,“你爸說,曬梅干要挑大太陽的天,要把梅干鋪得薄薄的,這樣曬得快。”
暖寶捧著竹匾,小手捏著梅干:“像爸爸說的,要鋪成小太陽!”
葉知秋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明白——愛從來不是離別,而是把彼此放進歲月的茶里,讓每一個立夏,都煮著新摘的青梅,曬著舊年的梅干。
就像陸野說的:“秋姐,我們的愛,要像這青梅茶一樣,無論煮多久,都永遠酸里帶著甜?!?/p>
而現(xiàn)在,暮色漸沉,廚房的燈亮著,暖寶的笑聲混著茶香,在風(fēng)里輕輕飄——那是陸野留在人間的茶,是他們家的立夏,永遠不會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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