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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清明的柳，系住歲月的根（第1頁）

清明的雨絲像扯不斷的棉線，細蒙蒙地織著。陸野推開院門，檐角的銅鈴被風撞得輕響，院角的桃枝已綴滿花苞，濕漉漉的花瓣沾著雨珠，像落了層薄霜。

“奶奶！清明要插柳！”暖寶穿著鵝黃雨靴，攥著把柳枝沖進來，“老師說清明插柳，能驅邪避災！我要給麥芒弟弟的門楣插最綠的！”她踮腳夠門框，小手被雨淋得冰涼，卻笑得像朵小蘑菇。

陸奶奶顫巍巍扶著門框笑：“小寶兒的柳枝，比咱家的還嫩。”她顫巍巍從屋檐下解下去年曬的柳枝，“你太姥姥那會兒，清明插柳講究‘前三后四’，得在春分后、清明前選最嫩的柳芽。這柳枝泡過井水，插在門楣上，蟲蟻不蛀，人丁興旺。”

“奶奶的老理兒，準沒錯?！标懸敖舆^柳枝，“去年你插的柳枝，今春發(fā)了新芽，暖寶還掰了枝編草環(huán)。”他轉身對葉知秋喊，“秋姐，灶上溫著青團，等會給王嬸子送一碗去?！?/p>

葉知秋系著藍花圍裙從灶房出來，隆起的肚子被棉袍裹得圓滾滾的。她端著青瓷碗，碗里浮著青碧的艾草團：“這是今早采的野艾，和著糯米粉蒸的。你奶奶說，清明吃青團，一年都清吉?！彼嗣亲樱胞溍⑦@兩天該會扶墻走了，等會讓他坐個竹椅，看咱們插柳?！?/p>

院外傳來“突突”聲，王鐵柱的拖拉機載著半車柳枝駛來：“野子！葉丫頭！清明送柳，我?guī)Я撕笊降哪哿±罟返罢f今兒個來幫咱插柳，咱村老話說‘清明不插柳，死了變黃狗’！”他跳下車，棉手套上沾著泥，“這柳枝是我今早去后山砍的，枝條直溜，芽兒嫩得能掐出水?！?/p>

“鐵柱哥，辛苦你了！”陸野接過柳枝，“去年你送的柳枝，插在院角，今春暖寶還編了草環(huán)戴頭上?！?/p>

李狗蛋推著平板車緊隨其后，車上碼著竹椅和小鋤頭：“這是你家訂的竹椅，麥芒學走路用的。我?guī)湍惆蚜Π岬介T楣，省得你爬高。”他沖暖寶擠眼，“小寶兒，叔給你留截柳枝，編個草環(huán)當發(fā)卡！”

“我要給麥芒弟弟編！”暖寶立刻舉著柳枝，“讓他戴著草環(huán)，像小兔子！”

陸野和陸奶奶在門楣插柳。新柳枝蘸著井水，斜斜插在青瓦縫里，嫩芽兒顫巍巍的，像要往天上鉆。陸奶奶用紅繩系住枝椏：“這叫‘系福’，系住一年的平安?！彼f給暖寶截柳枝，“小寶兒，給你編個草環(huán)，戴在頭上，蟲兒不敢咬。”

暖寶的小手笨拙地編著，草環(huán)歪歪扭扭：“奶奶，我的草環(huán)像小烏龜！”

“小烏龜也可愛！”陸奶奶笑，“等你麥芒弟弟會走了，教他編草環(huán)，說‘這是姐姐的手藝’?！?/p>

日頭爬到中天，雨停了。三間土坯房飄著青團香，王鐵柱和李狗蛋蹲在臺階上磨鋤頭：“野子，你家這柳枝插得齊整，比我家院墻還精神！”

“那是?！标懩棠贪颜艉玫那鄨F裝進竹籃，“你太姥姥插柳時，總說‘柳枝活，日子活’。就像現在，咱一家子齊動手，心齊，日子才旺?！彼f給暖寶個青團，“小寶兒，吹吹再吃，別燙著?！?/p>

暖寶的小嘴鼓鼓：“奶奶，這青團比糖還甜！”

“那是?！标懩棠绦?，“清明的青團，甜得清透。”

午后的陽光曬得人發(fā)懶。陸野坐在門檻上修鋤頭，葉知秋端來姜茶：“喝了這個，驅驅寒。清明前后，地氣往上返，容易犯懶?！彼巴獾牧?，輕聲說，“該去給爸媽上墳了?！?/p>

“知道了。”陸野放下鋤頭，“你懷著麥芒，山路不好走，我背你去?！?/p>

“不用。”葉知秋搖頭，“我能走。爸媽要是看見麥芒，肯定高興?！彼嗣亲?，“麥芒的名字，還是爸取的。他說‘芒’是希望，像麥芒一樣，扎扎實實地長?！?/p>

陸野背起葉知秋，沿著山徑往上走。山霧未散，松針上掛著雨珠，打濕了他的褲腳。葉知秋指著前面的墓碑：“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