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的風(fēng)裹著菊香鉆進院子時,葉知秋正踮腳往屋檐下掛茱萸串。紅綢帶系著的茱萸果墜子晃呀晃,像串小燈籠,落了葉知秋一頭碎發(fā)。她剛直起腰,就聽見身后傳來軟乎乎的童聲:“媽媽,我?guī)湍惴鎏葑?!?/p>
暖寶舉著根小竹竿,桿頭系著個布老虎,正扒著梯子往上爬。他的小棉鞋沾著泥,發(fā)梢還掛著片菊瓣——是剛才在院角摘野菊時蹭上的。
“小寶慢點兒!”陸沉舟從廚房跑出來,手里端著剛蒸好的重陽糕,“你爸當(dāng)年登高,總說‘茱萸要選紅的,像小寶的臉蛋’?!彼麑⒄艋\放在石桌上,白汽裹著桂花香涌出來,“秋姐,你聞聞,和你去年做的一模一樣。”
葉知秋接過蒸籠,指尖觸到蒸籠布的溫度——和陸野去年重陽節(jié)用的那床舊棉布一個溫度。她記得那天,陸野系著她的碎花圍裙,站在灶臺前揉米粉:“秋姐,重陽糕要加桂花蜜,你愛吃的。”結(jié)果揉面時沾了滿手米粉,舉著沾粉的手笑:“看,我給小寶做了個‘米粉面具’!”
“阿野,”她輕聲喚。
“在這兒呢?!标懗林蹚亩道锩鰝€舊鐵盒,掀開蓋子,里面躺著塊缺了角的茱萸木雕——是陸野去年重陽節(jié)刻的,雕著歪歪扭扭的“秋”字,“你爸說,這是給小寶的‘登高禮物’,等他五歲那年重陽,要帶他去爬后山,把木雕插在最陡的山坡上?!?/p>
暖寶突然從梯子上跳下來,舉著塊沾泥的野菊跑過來:“爺爺!我在后山摘了野菊!爸爸說野菊比家菊香!”
陸沉舟接過野菊,指尖拂過花瓣上的泥:“你爸當(dāng)年也愛摘野菊。有年重陽,他背著你奶奶爬后山,說要給她采‘長壽菊’。結(jié)果你奶奶在半山腰歇腳,他偷偷把野菊別在她鬢角,說‘媽,你比菊花還好看’?!?/p>
葉知秋望著暖寶發(fā)梢的菊瓣,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重陽。那時陸野還在病床上,攥著她的手說:“秋姐,等我好了,咱們一起去后山。我背你爬最陡的那段,你在山頂給我摘朵最大的野菊,插在我耳朵上?!?/p>
“阿野,”她輕聲說,“暖寶摘了野菊?!?/p>
暖寶已經(jīng)蹲在石桌前,把野菊插進裝滿水的玻璃罐里。他的小手笨拙地調(diào)整著花莖的角度,像陸野教他的那樣:“要斜著插,像爸爸給我別在奶奶鬢角那樣?!?/p>
陸沉舟把重陽糕切成小塊,放在白瓷盤里。糕體上印著歪歪扭扭的“壽”字,是陸野用模具壓的,他說“小寶要健康,要長命百歲”。暖寶踮著腳,舉著塊糕喊:“媽媽,我要給爸爸留最大的那塊!”
“好?!比~知秋摸了摸他的頭,“爸爸在天上,會聞到香味的?!?/p>
午后的陽光斜斜照進堂屋。暖寶趴在桌上畫重陽節(jié),陸沉舟在幫他修竹編的茱萸籃,葉知秋在擦陸野去年買的青瓷酒盞——那是陸野說要“用來裝重陽酒,和小寶對飲”的,可直到最后都沒來得及用。
“媽媽,”暖寶突然拽她的衣角,“我想給爸爸打電話?!?/p>
葉知秋的心跳漏了一拍:“爸爸在天上,電話打不通?!?/p>
“可是爺爺說,重陽是登高的日子,爸爸會在山頂?shù)任??!迸瘜氈钢巴獾纳接埃拔乙獙χ胶埃职帜苈犚??!?/p>
陸沉舟拿來他的兒童電話,暖寶抱著畫紙,一本正經(jīng)地撥號:“喂?爸爸嗎?我是小寶……今天我和爺爺去摘野菊了,奶奶說你當(dāng)年給她別過野菊……對,我插在玻璃罐里了,你聞到了嗎?……還有,我今天學(xué)了《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老師說‘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可我不是異客,因為我有媽媽和爺爺……”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像一片落在菊瓣上的蝴蝶:“爸爸,我想你了……不過我不哭,因為媽媽說,你想我的時候,就變成風(fēng)來看我……”
葉知秋靠在門框上,眼淚無聲滑落。陸沉舟輕輕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發(fā)頂:“他在聽?!?/p>
暮色漸濃時,暖寶蜷在葉知秋懷里睡著了,畫紙被他攥在手里,畫里的山尖上站著個穿白襯衫的男人,旁邊是扎羊角辮的小女孩,舉著朵野菊。
陸沉舟替他蓋好毯子,轉(zhuǎn)身時看見石桌上的青瓷酒盞——里面盛著半盞菊花酒,是陸沉舟下午特意泡的,酒液在燭光里泛著琥珀色的光,像陸野從前舉著酒盞逗他時的模樣。
“秋姐,”陸沉舟輕聲說,“今年重陽,阿野沒趕上。”
“可他來了。”葉知秋指著暖寶手里的畫紙,“他在這兒,在野菊里,在酒里,在每一片茱萸葉上。”
窗外的風(fēng)掀起窗簾,帶來夜的清涼。葉知秋望著畫紙上的男人,突然明白——愛從來不是缺席,而是把彼此放進歲月的酒盞里,讓每一個重陽,都泡著新采的菊,浮著舊年的香。
就像陸野說的:“秋姐,我們要活成彼此的重陽?!?/p>
而現(xiàn)在,菊香滿院,他們的重陽,正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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