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風(fēng)裹著玉米香撞進(jìn)村子時,陸野正蹲在院門口修三輪車。銹跡斑斑的車鏈子“咔嗒”響,他抹了把額角的汗,抬頭看見葉知秋拎著個藍(lán)布包從里屋出來:“野子,我把你去年曬的干蘑菇裝好了?!彼瘟嘶尾及?,“王奶奶說鎮(zhèn)里趕集要收山貨,咱帶點去賣?”
“賣啥呀?!标懸鞍寻馐滞嚳鹄镆蝗樱霸鄄粸閽赍X,就圖個樂呵?!彼牧伺暮笞扒锝?,上來!咱帶暖寶去趕大集——她念叨半個月了,說要吃糖畫!”
暖寶從屋里蹦出來,紅棉鞋上沾著泥點,小辮子上扎著兩朵達(dá)子香:“我要騎爸爸的脖子!”她摟住陸野的脖子,發(fā)梢的達(dá)子香花瓣落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媽媽,我要吃‘龍’糖畫,還要吃‘鳳’糖畫!”
“小饞貓。”葉知秋笑著把她抱上后座,“先說好了,只能選一個?!?/p>
“不要!”暖寶摟緊陸野的脖子,“我要兩個!爸爸有錢!”
“咱沒錢?!标懸暗胖嗆囃蹇谧?,風(fēng)掀起他的藍(lán)布衫,“但咱有本事——等會兒我給你畫個‘全家?!钱嫞荣I的還好看。”
鎮(zhèn)里的集市藏在老街盡頭,青石板路被踩得發(fā)亮,兩邊擺著竹筐、草席,賣糖畫的、賣山貨的、賣布老虎的,吆喝聲像串銅鈴。陸野把三輪車停在老槐樹下,暖寶立刻撲進(jìn)糖畫攤:“爺爺!我要‘龍’!”
糖畫師傅正用銅勺舀著熬化的麥芽糖,手腕一抖,糖絲兒在石板上拉出金線:“小丫頭,龍可不好畫——得有爪子,有鱗片,還得有尾巴!”
“我能行!”暖寶踮著腳扒著案子,“我要畫最大的龍,比屋檐還長!”
陸野蹲在她身邊,撿了塊碎糖渣:“小寶兒,你看——龍尾巴要卷起來,像朵云?!彼锰窃诘厣袭嬃说阑【€,“這樣才威風(fēng)?!?/p>
“爸爸畫得好!”暖寶拍著小手,“爺爺,您給我畫條‘彩虹龍’,身上有紅、橙、黃、綠、青、藍(lán)、紫!”
“哎呦!這丫頭片子要求還挺高!”糖畫師傅笑著搖頭,“行,爺爺給你畫——但要加錢?!?/p>
“不用加!”陸野從兜里摸出個皺巴巴的塑料袋,“我用這個換——去年曬的干木耳,您收不收?”
“收!”糖畫師傅眼睛一亮,“這木耳肉厚,泡發(fā)了能燉雞湯。”他接過塑料袋,手腕翻飛,糖絲兒在石板上拉出七彩的云,“小丫頭,瞧好了——這叫‘七彩龍’,吃了能交好運!”
暖寶盯著石板上的糖畫,眼睛亮得像星子:“爸爸,媽媽,你們看!龍在笑!”
葉知秋踮著腳望去,糖畫里的龍張著嘴,龍須翹得老高,連鱗片都閃著金光:“真好看?!彼D(zhuǎn)頭看向陸野,“你什么時候?qū)W會畫糖畫了?”
“昨兒個夜里。”陸野撓了撓頭,“我看糖畫師傅畫,記了半宿?!彼麖亩道镉置鰝€糖畫,“給你的——‘鳳凰’?!?/p>
葉知秋接過糖畫,鳳凰的尾羽展開,像團(tuán)燃燒的火:“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鳳凰?”
“你上次說,”陸野低頭幫她擦掉嘴角的糖渣,“鳳凰是‘百鳥之王’,和你穿紅棉襖的樣子,像極了。”
暖寶舉著糖畫跑過來,拽著兩人的衣角:“爸爸媽媽,我們一起吃!”她把“七彩龍”掰成三段,“爸爸一段,媽媽一段,我一段!”
“小寶兒,你吃得下嗎?”陸野捏了捏她的臉蛋,“小心噎著?!?/p>
“能!”暖寶鼓著腮幫子嚼糖畫,“甜!比奶奶熬的蜂蜜水還甜!”
集市上的人漸漸多了,王鐵柱扛著兩袋土豆擠過來:“野子!葉知秋!我老伴兒讓我給你們帶了‘山里紅’——說這是她今早摘的,最甜!”他指了指李狗蛋,“狗蛋媳婦兒蒸了‘菜包’,咱一塊兒吃?”
李狗蛋推著輛二八自行車,后座綁著個竹編筐,筐里露出白胖的菜包:“鐵柱哥,我這菜包里加了蝦皮,鮮得很!”他沖暖寶擠眼睛,“小寶兒,等會兒給你留個,咬一口,蝦皮在嘴里‘蹦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