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口的老槐樹抽出了新葉,嫩綠色的芽苞沾著晨露,在陽光下閃著光。徐默站在炸醬面館門口,看著林笑薇踮腳夠窗臺上的搪瓷缸——老板說那是他爺爺傳下來的,泡的茶帶著股焦香,喝著像“日子的味道”。
“給。”林笑薇把茶缸遞過來,指尖蹭過他的手背,帶著點涼意。面館里飄出濃郁的醬香,混著辣椒面的辛辣,把清晨的微涼驅(qū)散了大半?!袄习逭f,這幾天總有人來打聽‘星藤遺跡’,連胡同里修鞋的大爺都知道‘記憶不能瞎改’了。”
徐默抿了口茶,苦澀里藏著回甘。他口袋里的晶片昨晚又亮過一次,投射出段零碎的畫面:沙漠里的科考隊圍著巖壁上的光紋記錄,深海潛水器的探照燈下,星藤的幼苗正從沉船縫隙里鉆出來,葉片上的紋路和他掌心里的晶片同步閃爍。
“你看這個?!彼统鍪謾C,點開檢察官發(fā)來的郵件。附件里是份全球星藤分布圖,紅色的標記密密麻麻,像撒在地球上的種子。最顯眼的是南美洲雨林的位置,標注著“發(fā)現(xiàn)活體星藤,花苞呈半開狀態(tài)”。
“看來宇宙里的答案,正在各個文明里扎根。”林笑薇的指尖劃過屏幕上的紅點,“不知道他們的‘接受’,會是什么樣子。”
正說著,修鞋攤的張大爺提著馬扎走過來,手里捏著張泛黃的報紙?!靶⌒?,小林,你們看這個。”報紙上是篇考古報道,配著張古墓壁畫的照片,壁畫上的古人正對著一株藤蔓跪拜,藤蔓的紋路和星藤一模一樣?!拔覍O子說,這是咱老祖宗早就知道星藤啦!”
徐默接過報紙,照片里的藤蔓下刻著行古文字,翻譯過來是“記昨日事,方明今日路”。他忽然想起南極星藤晶體里的字,“接受”二字,原來早在千百年前,就被寫進了人類的根里。
“老板,兩碗炸醬面,多放辣!”林笑薇朝店里喊了一聲,回頭時眼里閃著光,“張大爺,回頭讓您孫子把家里的老故事記下來唄?說不定也是‘文明的根’呢?!?/p>
張大爺樂呵呵地應著:“早記著吶!我那小孫子天天抱著錄音機,讓我講年輕時插隊的事,說要存進什么‘記憶庫’,留給以后的人看?!?/p>
面端上來時,熱氣騰騰的醬色里浮著翠綠的黃瓜絲。徐默挑起一筷子,面條上沾著的辣醬辣得舌尖發(fā)麻,卻讓人忍不住再吃一口。就像星藤說的,痛苦和溫暖從來都纏在一起,少了哪樣,都不成滋味。
吃到一半,林笑薇的手機響了,是考古隊的朋友打來的。她聽著聽著,眼睛慢慢亮起來,掛了電話就抓住徐默的胳膊:“他們在西安的古城墻里發(fā)現(xiàn)了星藤的種子,種子里封存著段記憶——是唐代的一個史官,在戰(zhàn)亂里拼死護住的史書草稿,上面寫著‘史官之責,非記盛世,更記傷痕’?!?/p>
徐默的手頓了頓,面條上的熱氣模糊了視線。他忽然明白,星藤要找的“答案”,從來不是某個驚天動地的秘密,而是藏在每個普通人心里的選擇——是史官護書的決絕,是張大爺講往事的坦然,是每個愿意帶著回憶往前走的人,骨子里的那點韌性。
這時,口袋里的晶片輕輕發(fā)燙,投射出一道極細的光,落在面館墻上的老照片上。照片里是老板年輕時的樣子,站在剛開張的面館前,旁邊擺著塊木牌,上面寫著“用心做面,如實記年”。光紋在木牌上流轉(zhuǎn),和晶片的紋路完美重合。
老板端著面湯走過來,看到這幕笑了:“這牌子啊,是我爹寫的。他說做面和做人一樣,不能糊弄,咸了淡了都得認,改了就不是那個味了。”
林笑薇掏出鋼筆,在紙巾上寫下“接受”兩個字。筆尖劃過紙面時,她忽然“呀”了一聲——鋼筆的藍光又亮了,在字跡周圍暈開淡淡的光,像給這兩個字鍍了層金邊。
“它好像……又醒了?!彼鸭埥硗频叫炷媲埃劾锏捏@喜藏不住,“你看,它在說這兩個字是對的。”
徐默看著那兩個字,忽然覺得心里踏實。南極的風雪,宇宙的星藤,最終都落到了這胡同里的一碗面、一張紙、一句話里。就像老槐樹的根,在看不見的土里悄悄蔓延,把養(yǎng)分輸給每片新葉。
“走吧,吃完面去看看那枚唐代的種子。”他放下筷子,晶片的溫度剛剛好,像揣著顆跳動的心臟,“聽說考古隊還發(fā)現(xiàn)了個有意思的東西——種子旁邊,放著塊和你鋼筆材質(zhì)一樣的碎片?!?/p>
林笑薇拿起鋼筆,藍光在陽光下輕輕晃了晃,像在點頭。胡同里的風帶著花香吹過,老槐樹的新葉沙沙作響,遠處傳來孩子們背著書包的笑聲,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生長著。
他們知道,宇宙的故事還在繼續(xù),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眼前的路走扎實了——帶著所有的記憶,好的,壞的,都是屬于自己的,獨一無二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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