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秀公子語氣夸張,帶著笑意說道。面上來了,他也不避諱,抽出筷子就開始卷,那熟練的模樣,跟那些捧著面碗蹲在街邊的閑漢也沒什么差別。
“你別看我這樣,都是這些年練出來的。家里規(guī)矩多,講體面,遭了好大罪才適應(yīng)的?!笨⌒愎右踩缤糁{一般塞了滿嘴的面條,腮幫子一嚼一嚼的。
“哪像小時候,窮是窮了點,可跟著哥哥滿山亂跑,爬樹玩泥,也沒那么多條條框框的,倒還自在一些。自從認(rèn)了門遠(yuǎn)房親戚以后,日子是好過了,卻總覺得不痛快?!?/p>
“現(xiàn)在也不差啊,看看你這模樣,應(yīng)該也是名家出身吧?!蹦钍疽饬艘幌滤砩系娜A服與玉佩,俱都不是什么簡單貨色?!澳苓^上這種日子,一般人想求也求不來呢?!?/p>
“外人看來是這樣的吧。門檻那么高,有這樣的好事從天上砸下來,求都求不得呢。”
俊秀公子吸了口面湯,把面條咽下去,滿足地嘆了口氣。
“結(jié)果是攀高枝了啊。唉,你說這認(rèn)親戚認(rèn)親戚,都是認(rèn)富親戚的,哪有認(rèn)窮親戚的說法?我和我哥本來都當(dāng)作沒爹沒媽天生地養(yǎng)的野種了,結(jié)果突然有一天,有個大人物找上門來,說是失散多年的親戚,要給我們哥倆一場富貴。只要幫家里人辦件小事,便可認(rèn)祖歸宗,重歸宗族,您說說,這可不是一件好事嗎?”
“結(jié)果啊……唉,連老友的命根子都賠上了,事是成了,換來一地狼藉,到今天沒收尾不說,還惹了一身騷,好處都給那‘家里人’拿去了。那就像圍城一樣啊。我們還傻乎乎以為入了祠堂,拜了祖宗,還真就是一家人了呢。結(jié)果……嘿嘿,人家還是拿你當(dāng)野種,背地里戳著脊梁骨瞧不起你呢。”
“到臨了我和我哥才領(lǐng)悟,干脆出了家門,分家住去了。你瞧,我這穿的光彩,實際上,還不是無所事事四處游蕩,整日聽書看戲,尋思給我們哥倆找一門糊口的營生吧,到今天都沒找到呢。我這……唉,真不知道回去怎么見我大哥了。”
“要一門營生還不簡單,這世道,只要肯干活,怎么都能養(yǎng)活自己了啊?!蹦钋昧饲猛脒?,隨口說道。
“可我們哥倆就是脫不下這身衣服,彎不下這個腰。”俊秀公子盯著莫念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如今萬幸偶遇貴人,不知道您老人家,愿不愿賞我們一口飯吃?!?/p>
“瞧您說得,我這一家子人飯錢都讓你請了,還說什么賞不賞飯的?!蹦顑墒忠粩?。“我還指望著別人吃肉,我跟著喝口湯呢,也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
“您福緣深厚,本事非凡,只要點頭,那肯定有的商量?!笨⌒愎友灾忚彽卣f道。
莫念沉吟了一會,這才開口答道?!艾F(xiàn)在不成,我那家子人毛毛糙糙的,不靠譜,架子還沒搭起來呢?,F(xiàn)在答應(yīng)下來,空口白牙的,你也不能信我。過一陣子吧,龍王祭以后,您再來瞅瞅,也好放心不是?”
“大人痛快?!笨⌒愎由斐鍪??!澳牵瓦@么定了?!?/p>
“合作愉快。”莫念握住。
兩人對視良久,各自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