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清楚,但他有那種感覺。好像自己搶過那柄剔骨刀捅死自己的前輩時,一定也有那樣的眼神。
所以他孜孜不倦地毆打,痛罵,刁難梅。所有人都不知道楝為什么這么做,但都噤若寒蟬,不敢勸他,也沒人敢問他為什么要跟一個路邊雜草一樣的女孩過不去。
但楝堅持這個女孩是個討厭的家伙。他堅信,如果有機會,這個女孩會趁著自己不注意,拿起自己的剔骨刀。
所以他給了梅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一次又一次往她的凈水中摻雜雜質(zhì),然后讓她重來。
楝也有私心。梅再低賤,也是為了神廟工作。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動手,那個廟祝又要來勒索自己。楝已經(jīng)沒有了當(dāng)年的膽子,現(xiàn)在的他可以和蝶談笑風(fēng)生,卻再也不敢私藏哪怕一具可能無人關(guān)注的“繭”。
但如果梅一直無法勝任這份工作,那么自己一時“激動”,“失手”打死她,也不會有人懷疑了。
他又一次弄渾了梅的凈水,期待著她的失誤。
可這一次他大失所望,而且十分憤怒。梅又一次拿來了凈水,而且特別干凈,還召集了所有人來看。所有人都驚嘆不已,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散發(fā)著銀光的水面,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寶。
反復(fù)幾次,人們都說梅走了運,撿到了一塊前所未有的干凈的灰炭。梅卻只說自己得到了夜郎大神的眷顧。
沒有人看到過梅拿出那塊傳說中的灰炭,所以人們更加確信了。
楝沒了動手腳的時機,不僅錯愕,而且大發(fā)雷霆。他堅信梅沒有那塊灰炭,而是拿到了刀。而這把刀很快就要抵到自己的背心上了。
楝發(fā)誓要殺死梅。
梅越來越張揚,大肆宣傳夜郎大神的信仰,好像她已經(jīng)是廟祝。楝第一時間去找廟祝匯報,廟祝也很惱火,第一時間趕去看,回來時卻滿臉驚恐,狠狠地給了楝一巴掌。
“廟……廟祝大人?為何……”
“誰告訴你她沒資格的?!”
廟祝壓低聲音說道?!懊芬呀?jīng)在化蝶了!你不準(zhǔn)去管她!也許,也許……她真的遇見了神使,就跟云大爺,紅仙姑,白先生一樣……”
廟祝不再說話,楝只想吐。他感覺自己的背心上隱隱刺痛,好像刀尖漸漸捅了進來。
云大爺是廟祝和楝的主人,這座廟的神使。紅仙姑和白先生則是北邊和西邊最近興起的大廟,名聲都傳到這邊來了。
楝更加想殺死梅了。
他沒有聽從廟祝的命令,反而背上了剔骨刀,悄悄跟蹤。許多人都被梅蠱惑了,要去聆聽“夜郎大神”的教誨。
楝看見了很多人,最中心的那部分,是梅居住地方附近的村人,和她一樣瘦弱又低賤??蓞s占據(jù)了最中心的位置,簇?fù)碇萑醯拿贰?/p>
楝嗤笑一聲。他肚子里的墨水拼湊不出“沐猴而冠”四個字,但不妨礙他覺得梅簡直滑稽。
周圍的人都沒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