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天山脈的夜風突然斂去了所有鋒芒。
方才還在峽谷間呼嘯、卷起碎石與殘葉的氣流,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按住,驟然溫順下來。
連空氣中彌漫的、若有若無的猩紅血腥氣,都在那縷輕柔卻不容抗拒的力量拂過下,悄然消散,只余下山間草木的清苦與夜露的微涼。
冥夜剛將新轉(zhuǎn)化的三名天樞衛(wèi)血傀收至身后。
這三人還未完全適應血脈之力,周身暗紅光澤忽明忽暗,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著,殘留著生前作為天樞衛(wèi)的緊繃。
而冥夜指尖的血焰尚未完全熄滅,那點猩紅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是他剛剛結束廝殺的證明。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出不對。
不是皮膚的觸感,而是源自靈覺深處的預警。
周身的天地靈氣像是瞬間凝固了。
不是渡劫境修士釋放威壓時那種沉甸甸的壓制感,不是蝕空族虛空之力帶來的扭曲感,更不是尋常修士靈力碰撞時的激蕩感。
那是一種……如同站在萬丈懸崖邊仰望整片星空的浩瀚。
明明沒有任何力量直接作用在他身上,可他丹田內(nèi)原本因轉(zhuǎn)化血傀而躁動的極寒靈力,卻瞬間沉寂下來。
懸浮在丹田深處的噬魂刃,那柄常年散發(fā)著吞噬氣息的兇器,竟也像是被安撫般,收斂了所有鋒芒,連刃身的暗紋都不再閃爍。
更讓他心驚的是,他體內(nèi)的雙重融合變異血脈,那股曾讓他在絕境中無數(shù)次翻盤、帶著毀滅本能的力量,竟在這一刻自發(fā)地收斂。
他仿佛面對的不是某個人,而是整片天地,不敢有半分造次。
冥夜的指尖猛地一顫,血焰“噗”地一聲熄滅。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緩緩轉(zhuǎn)身。
月光落在那人身上,像是為其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依舊是那身洗得發(fā)白的青布長袍,領口甚至還能看到幾處細微的磨損,可此刻衣袍的邊角卻縈繞著細碎的流光。
那些光點不是靈力凝聚,更像是從虛空深處逸散的星辰碎屑,落在布面上,不刺眼,卻讓整個峽谷的夜色都亮了幾分。
老者的花白胡須垂在胸前,每一根發(fā)絲都似裹著淡金色的靈力,可那靈力沒有半分壓迫感。
反而像春日清晨落在草葉上的暖陽,溫潤得能讓人下意識卸下所有防備,連心頭因廝殺而起的戾氣,都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了。
他明明站在峽谷入口的月光下,距離冥夜足有數(shù)百丈遠,可冥夜卻覺得,對方仿佛下一秒就能站在自己面前。
不是瞬移,而是一種“天地皆為其路”的自然。
老者沒有邁步,只是抬起右手,指尖對著峽谷兩側的巖壁輕輕一拂。
冥夜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些方才被天樞衛(wèi)小隊長的氣刃斬出的深痕,足有數(shù)百丈長、數(shù)十丈深,巖壁上的碎石還零散地堆在地面,是方才廝殺最清晰的痕跡。
可在老者指尖那縷淡金色的星光觸碰到巖壁的瞬間,那些深痕竟像是時光倒流般,緩緩愈合。
碎裂的巖石塊從地面升起,沿著原本的紋路重新拼接,連巖縫里的塵土都回到了原來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