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竹樓的二層臥室里,寒玉床散發(fā)著沁骨的涼意,卻絲毫驅散不了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冥夜的呼吸已趨于平穩(wěn),胸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枯槁的面容也恢復了幾分血色,可那雙緊閉的眼眸,卻始終沒有睜開的跡象。
殷紅妝的指尖第三次拂過冥夜的眉心,渡入的靈力如探海的游絲,仔細探查著他體內的每一條經脈、每一處竅穴。幽冥還魂丹的藥力仍在緩慢滋養(yǎng)著他的本源,尸魂長老等人的精血所化的血引,也已與他的心臟完美融合,那重新跳動的心臟正源源不斷地輸送著生機。
可無論她如何探查,都找不到絲毫異常。靈力運轉順暢,血脈流動平穩(wěn),甚至連識海都透著一股奇異的安定,全然沒有陷入沉眠的滯澀感。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殷紅妝收回手,指尖因過度凝聚靈力而泛著青白。她望著冥夜平靜的睡顏,眸中閃過一絲罕見的茫然,渡劫境修士的靈覺告訴她,冥夜的狀態(tài)正在好轉,可這種毫無征兆的沉眠,卻像一塊巨石壓在她心頭。
臥室的角落里,洛輕影端著一盆溫水,正小心翼翼地為冥夜擦拭手臂。她的動作輕柔得仿佛在觸碰易碎的琉璃,溫熱的布巾拂過冥夜冰冷的皮膚,留下淡淡的暖意。這些日子,她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寒玉床邊,白日里細心照料,夜里便和衣躺在床邊的矮榻上,稍有動靜便會驚醒。
她的指尖帶著一絲涼意,卻從未有過絲毫懈怠。在她身側,噬影貂蜷縮在冥夜的胸口,圓滾滾的身子隨著冥夜的呼吸輕輕起伏。
這小家伙不知從冥夜生命氣息平穩(wěn),便牢牢占據了這個位置,不吃不喝,只用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睛死死盯著冥夜的臉,偶爾發(fā)出一兩聲低低的嗚咽,像是在訴說著擔憂。洛輕影每日都會分出些許靈力,悄無聲息地渡入噬影貂體內,維系著它的生機,一人一獸之間,竟形成了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
“輕影姑娘,歇會兒吧?!壁ぴ露酥煌雱偘竞玫撵`粥走進來,目光落在洛輕影身上時,帶著幾分復雜。起初她只當洛輕影是出于道義照料冥夜,可日復一日的堅守與細致,早已超出了尋常的朋友情誼。尤其是方才看到洛輕影為冥夜擦拭指尖時,那眼底深藏的溫柔與疼惜,讓她心中泛起一陣異樣的漣漪。
洛輕影抬起頭,面紗下的臉頰微微泛紅,輕聲道:“沒事,我不累。”她將布巾擰干放回盆中,順手為冥夜掖了掖被角,動作自然而熟稔。
冥月將靈粥放在案幾上,視線不經意間掃過寒玉床邊的矮凳,上面還留著淡淡的腳印。她知道,那是冥嬋留下的。
果然,沒過多久,樓梯便傳來“噔噔”的輕響,一個小小的身影扶著欄桿,費力地爬上二樓。冥嬋懷里抱著那個繡著蟬紋的布偶,小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一雙大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剛哭過。
她走到寒玉床邊,踮起腳尖夠了夠,卻連冥夜的衣角都碰不到。洛輕影連忙搬過一張矮凳放在床邊,冥嬋踩著凳子站上去,小小的身子剛好與床沿齊平。
“哥哥,嬋兒來看你了?!壁壬斐鲂∈?,輕輕握住冥夜放在被外的手指。寒玉床的冰寒之氣順著冥夜的指尖傳來,四歲的孩童尚未修煉,哪里禁得住這般徹骨的寒意,不過片刻,她的小手便凍得通紅,指節(jié)都有些僵硬。
可她像是毫無所覺,只是把小臉湊到冥夜臉頰邊,輕輕蹭著冥夜冰涼的臉頰,用軟糯的聲音一遍遍地呢喃:“哥哥你快醒醒呀,嬋兒好想你,也不要螢蟲海了,只要哥哥醒過來……”
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說到最后已是泣不成聲,冰涼的淚珠滴在冥夜的手背上,瞬間便被寒氣凍結成細小的冰晶。洛輕影看得心疼,想把她抱下來,卻被冥嬋固執(zhí)地搖頭躲開。
“姐姐不要,嬋兒要陪著哥哥。”小家伙吸了吸鼻子,另一只沒被凍住的手笨拙地抹了把眼淚,繼續(xù)固執(zhí)地握著冥夜的手指,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的體溫傳遞給沉睡的哥哥。
噬影貂在冥夜胸口動了動,紅寶石般的眼睛看向冥嬋通紅的小手,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嗚咽,竟主動往冥嬋手邊挪了挪,用自己溫熱的皮毛輕輕蹭了蹭冥嬋的手背,像是在為她取暖。
這般景象落在冥月眼中,讓她心中更是酸澀。她走上前,不動聲色地渡入一縷柔和的靈力,悄無聲息地包裹住冥嬋的小手,驅散那刺骨的寒意。
而此時,冥夜的意識正沉浸在一片混沌的識海深處。
不同于外界的寒玉床,識海之中溫暖而安寧。一道柔和的光罩將他的靈魂籠罩其中,光罩外,無數(shù)泛著幽光的冰蔓如同忠誠的衛(wèi)士,在識海表面編織出層層疊疊的防御結界,將一切外界的干擾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