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將聽竹院的靈竹染成墨色,晚風穿過竹隙,卷起石桌上未散的靈茶熱氣,在空氣中織出一縷縷白汽。
冰漓的淚痕還凝在臉頰,那滴落在茶杯里的淚珠尚未化開,冥夜卻只是垂眸看著杯中晃動的茶影,眼底沒有半分波瀾。
冰漓口中那半年的折磨,于她而言是滅頂?shù)目嚯y??捎谮ひ箒碚f,不過是他漫長苦難生涯里微不足道的片段。
他自娘胎里便浸著三陰絕脈散的劇毒,母妃以自身靈力與生命力日夜護持,才讓他沒在腹中化作一灘血水。
出生那日,母妃燃盡修為與生命,將毒素強行封在他雙腿,她自己卻化作點點柔光消散,連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沒留下。
從記事起,他便困在輪椅上,每日寅時,毒素會準時啃噬雙腿,那滋味如同鋼刀刮骨、靈魂被生生撕裂。
連成年修士都撐不住的劇痛,他卻從襁褓到六歲,日日承受。
若不是在他六歲那年,丹田深處那枚神秘血珠攜著另一半靈魂融入他瀕死軀體。
如果不是血珠空間中僵尸與吸血鬼血脈,融入他的身體,強行吞噬了三陰絕脈散之毒,如今他早已是荒墳里的一具枯骨。
冰漓的痛苦是真切的,可于他而言,不過是漫長苦難里的一抹殘影。
墨陽離曾對他講訴過,雪女一族的天賦祝福,是天地間最純粹的饋贈,卻也有著最嚴苛的條件。
唯有雪女心甘情愿,毫無抗拒之心時,祝福才能生效。
一旦心中有半分抵觸,不僅祝福會消散,雪女一生僅有的一次天賦能力,也會徹底湮滅。
冥夜指尖輕輕劃過杯沿,目光落在冰漓微顫的肩頭。
他清楚,自己救下冰漓,為她療傷驅毒,確實讓她多了幾分感激,甚至生出了一絲微弱的信任。
可這絲信任,遠不足以讓她心甘情愿地施展天賦,為他祝福。
雪女本就心思純粹,若他此刻急于求成,哪怕只是流露出半分強迫之意,都會徹底擊碎這份信任,日后再想挽回,難如登天。
“此事急不得。”冥夜在心底暗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無意間觸到儲物戒的邊緣。
他心念一動,一枚血色令牌便從戒中飛出,穩(wěn)穩(wěn)落在掌心。
正是昨日角斗場管事交給他的奴隸禁制令牌,令牌表面刻著繁雜的紋路,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紅光。
冰漓眼角的余光剛掃到那枚令牌,身體便猛地一僵。瞬間從石凳上站起,雙手下意識地攥緊了裙擺,冰藍色的瞳孔里滿是驚恐與戒備。
她太清楚這枚令牌的作用,只要冥夜注入一絲靈力,奴役禁制便會發(fā)作,屆時她將承受神魂灼燒之痛,連自爆丹田的力氣都沒有。
她以為,冥夜終于要動用這令牌,逼迫她做不愿做的事。
“不用緊張。”冥夜見她這過激的反應,忍不住輕笑一聲,聲音里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若我真想對你做什么,憑你的修為,就算沒有這破爛令牌,你又能反抗得了?”
他說著,將令牌輕輕放在石桌上,令牌與青石碰撞,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昨晚沒給你解開禁制,不是我不想,而是你當時身體有傷,經脈中還殘留著火毒,根本承受不住解開禁制時的神魂反噬。”
冰漓的身體依舊緊繃,指尖的雪花紋路因警惕而泛著冷光,可聽到“神魂反噬”四個字時,她的眼神還是微微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