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營逃亡出來,在這昏暗的斷崖下已整整二十天了。冥月的記憶被恐懼與疲憊切割成碎片——前十三天她幾乎沒合過眼,守著在劇痛中抽搐的冥夜,餓了就嚼兩口崖壁滲出的苔蘚,渴了便捧一掬寒潭水。弟弟手臂上扭曲如蚯蚓的血管、皮膚下暗紫與赤紅交織的蠕動紋路,還有那聲聲穿透霧靄的撕心裂肺痛呼,像淬毒的針反復扎進她的神經(jīng),連夢里都是幽冥鬼爪抓撓巖壁的聲響。
當冥夜終于睜開眼,瞳孔里的血色火焰漸漸褪成漆黑時,冥月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斷裂。當晚她就倒在了冰冷的巖石上,后背那道為救他而深可見骨的刀傷本就未愈,連日的擔驚受怕與饑餓掏空了她的身體,高燒如同野火般在體內(nèi)蔓延。她蜷縮在崖壁角落,小小的身軀抖得像風中殘葉,意識模糊間只覺得渾身滾燙如烙鐵,喉嚨干得冒火,連吞咽唾液都牽扯著后背撕裂般的劇痛。后頸的碎發(fā)被冷汗黏成一縷縷,貼在蒼白如紙的皮膚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腥甜。
“姐姐!”冥夜撲過來時,觸到她額頭的手猛地一顫。那溫度燙得驚人,像塊燒紅的烙鐵。他看著姐姐干裂得滲出血絲的唇瓣,看著她腕脈處淤塞如死水的青黑色經(jīng)脈,心口像是被冰錐狠狠刺穿。從軍營逃亡時她為護他,后背硬生生挨了殺手一刀,如今傷口潰爛處泛著詭異的青紫色,風邪之氣正順著肌理侵入肺腑,在她丹田內(nèi)結成陰寒的冰網(wǎng)。
“不能有事……絕對不能……”冥夜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他盤膝坐下,將冥月輕輕攬入懷中,指尖在她腕脈上一搭,臉色瞬間沉如墨色——經(jīng)脈淤塞如枯河,內(nèi)息紊亂不堪,幾近枯竭的生機正被陰邪之氣瘋狂吞噬。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決絕,丹田內(nèi)那團猩紅色的血脈之力應聲而動,化作縷縷細如牛毛的血色氣針,在他指尖凝聚成玄黃九針的雛形。
“玄黃九針,通脈活氣,固本培元……”他低聲呢喃,指尖的血針依次刺入冥月的云門、中府、天府諸穴。每刺入一針,冥月體內(nèi)就有青黑色的氣流順著針孔逸出,在空氣中凝成扭曲的鬼面形狀。但這遠遠不夠,當他看到冥月呼吸越來越微弱,唇色由蒼白轉(zhuǎn)為青灰時,終于將目光投向了禁忌——鬼隱十三針。以他如今融合的血脈力量,最多只能催動至第四針“斷冥”,但古籍中“一針可改生死序”的記載,或許是唯一的生機。
“勾命——”冥夜手起針落,第一針刺入冥月眉心印堂穴。剎那間,以他為中心的百米內(nèi)驟然涌起濃得化不開的黑霧,霧氣中回蕩著萬千冤魂的尖嘯與利爪抓撓石壁的聲響。無數(shù)扭曲的人臉與枯骨手臂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它們伸出泛著幽光的利爪抓向冥夜后心,卻在觸及他皮膚的瞬間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化作青煙消散。
“哼!”冥夜冷哼一聲,眼中猩紅的血焰圖案猛地亮起。那是新生血脈賦予的殺意凝視,混雜著僵尸的陰寒與吸血鬼的暴戾,目光掃過霧氣的瞬間,所有鬼物的嘶吼都戛然而止,黑霧如同被無形大手撕扯,退散了數(shù)丈。他不再理會外界異象,神情專注地捻動第二針“鎖魄”,精準刺入冥月脖頸后的風府穴。針尖觸及皮膚時,冥月體內(nèi)突然爆發(fā)出一股青黑色氣浪,順著針孔瘋狂逃竄——那是侵入肺腑的風邪之氣,在鬼隱針的詭異力量下無所遁形。
第三針“逆靈”刺入天突穴時,冥月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原本滾燙的身體開始滲出細密的黑汗,每一滴汗珠都帶著腥臭的陰邪氣息。冥夜的額角不斷滲出鮮血,每施一針,他的臉色就蒼白一分,丹田內(nèi)的猩紅色能量團也隨之劇烈震顫,仿佛隨時會沖破經(jīng)脈束縛。當?shù)谒尼槨皵嘹ぁ贝倘氲ぬ餁夂r,他體內(nèi)的血脈之力猛地翻涌,喉嚨一甜,一縷黑血險些溢出嘴角——這已是他能承受的極限,更遑論后續(xù)針法。
隨著“斷冥”針力透入,冥月丹田內(nèi)那團陰寒的冰網(wǎng)竟如遇沸油般“滋滋”消融,原本淤塞的經(jīng)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煥發(fā)出紅潤光澤。鬼隱針的詭力不僅阻斷了陰邪侵蝕,更以霸道之姿強行梳理著紊亂的內(nèi)息,冥冥中似有一道無形的鎖鏈被斬斷,屬于冥月的生命本源之力開始重新匯聚。
整整一夜,崖底都籠罩在若有若無的鬼嘯聲中。當冥夜耗盡最后一絲血脈之力收回手時,他踉蹌著后退三步,嘴角溢出的黑血在巖石上綻開妖異的花。幾乎同時,冥月喉嚨里發(fā)出一聲輕吟,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眸中尚帶著高燒未退的迷蒙。
“姐姐,你醒了?”冥夜連忙上前扶住她,聲音因神識損耗而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冥月茫然地眨了眨眼,隨即猛地坐起身,驚訝地發(fā)現(xiàn)后背的劇痛消失無蹤,體內(nèi)仿佛有一股暖流在奔騰。她試著運轉(zhuǎn)內(nèi)息,竟發(fā)現(xiàn)原本堵塞如枯河的經(jīng)脈暢通無阻,靈氣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涌入丹田,速度比以往快了數(shù)倍。“阿夜,我……”她震驚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著丹田內(nèi)澎湃的力量,“我好像要……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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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周圍的靈氣突然劇烈涌動,形成一個肉眼可見的靈氣漩渦,瘋狂涌入她的身體。冥夜見狀立刻沉聲道:“凝神靜氣,引氣入體!”冥月連忙盤膝坐下,全神貫注地引導靈氣。靈氣風暴持續(xù)了整整一天一夜,崖底的寒潭水汽被靈氣染成淡金色,在她周身凝成細小的靈珠,又不斷被吸入體內(nèi)。
當翌日晨曦以碎金吻過大地,薄霧馱著露光在草尖釀出第一滴溫柔時,冥月身上的氣息猛地暴漲——聚靈三層,四層,五層……直至七層才緩緩穩(wěn)定下來。連續(xù)四層小境界的跨越,讓她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阿夜!”冥月猛地睜開眼,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她撲進冥夜懷里,小小的手臂緊緊環(huán)住他的腰,像只雀躍的小獸,“我到聚靈七層了!真的!你看!”她抬手一揮,一道尺許長的靈刃在掌心凝聚,刃身流轉(zhuǎn)著晶瑩的光澤。
冥夜被這個比他大了幾個時辰的姐姐緊緊抱住,感受著懷里溫熱的身軀和雀躍的心跳,緊繃了許久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下來。他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姐姐不愧是王朝千年不遇的修煉天才?!?/p>
崖底的篝火不知何時被冥夜重新點燃,兩條肥美的潭魚在火上滋滋作響,金黃的油脂滴入炭火,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冥月餓了許久,此刻狼吞虎咽地吃著,像只餓極了的小貓?!奥c吃,這里還有……”冥夜目光溫柔的望著她,看她吃得滿臉油脂,不自覺地用衣角替她擦拭嘴角。吃到一半,她突然抬起頭,腮幫鼓鼓地問道:“阿夜,我們怎么出去?這斷崖至少有幾千丈高……”
冥夜望向崖壁。那巖壁陡峭如刀削,布滿濕滑的苔蘚和尖銳的石棱,尋常人莫說攀爬,光是仰望都會頭暈目眩。但他感受著體內(nèi)新生的力量,指尖悄然彈出寸許長的利爪,寒光閃爍,輕易便在身旁的巖石上劃出數(shù)道深痕,石屑簌簌落下。以他如今融合了僵尸與吸血鬼特性的肉身強度,背著姐姐攀爬并非難事。
他瞥見冥月好奇又依賴的眼神,嘴角不禁再次勾起一抹淺笑。為了不讓她害怕,他特意尋來數(shù)根拇指粗的堅韌藤蔓,將其編織成背帶。“姐姐,來,我背你?!彼紫律恚屭ぴ屡吭谒成?,用藤蔓將兩人牢牢固定。少女的重量很輕,像一片羽毛,但他卻覺得比任何玄鐵都更沉重。第一縷晨光恰好穿透霧靄,照亮他眼中的堅定。他的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巖塊的凸起處,利爪深深嵌入石縫,哪怕背著一個人,動作依舊輕盈如猿猴,指甲刮過巖石時發(fā)出“咔嚓”的輕響。冥月緊緊抱著他的脖子,起初還有些害怕,但感受到他穩(wěn)健的步伐和身上傳來的力量感,漸漸放下心來,甚至好奇地打量著巖壁上倒掛的鐘乳石,那些石尖凝結的水珠落在她手背上,冰涼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