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迷障的灰黑色霧氣如同粘稠的墨汁,在冥夜花了整整五個月的時間,終于走出了這片詭異的區(qū)域。這片上古遺留下的封印之地,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此刻他靴底的皮革早已磨穿,露出的腳上滲著暗紅血漬,每一步踩在布滿苔蘚的巖石上,都會留下模糊的血色足印。
瘴氣中漂浮的毒孢子不斷滲入他裸露的肌膚,在小臂上結(jié)成一片片青黑色的硬痂,而胸口那道尺長的傷口,此刻正以一種詭異的速度潰爛,那是他刻意壓制血焰恢復(fù)力的結(jié)果,暗紫色的血水順著衣褶滴落,在地面洇開蜿蜒的毒。
“呼……”他扶著巖壁喘息,喉間溢出的白霧竟帶著淡淡的腥甜。儲物戒中的療傷丹藥早在三個月前便已耗盡,如今支撐他前行的,唯有在經(jīng)脈中流淌的精純血焰之力,以及胸腔里那股近乎偏執(zhí)的執(zhí)念。噬影貂蜷縮在他破爛的袖袋里,往日油光水滑的皮毛此刻枯槁如草,唯有一雙紅瞳仍警惕地掃視著霧中涌動的暗影,那里時不時掠過蝕骨蟲群的暗紅光點,或是噬魂蝙蝠振翅時帶起的紫色毒霧。
這幾個月以來,最為兇險的是迷障深處殘留的陣法碎片。三日前他誤入一片由萬千骨針組成的“泣血碑林”,每根骨刺上都刻著殘缺的詛咒符文,若非他及時用冥牙劈出一條通路,此刻早已化作碑林里的又一具枯骨。那把曾伴隨他斬破逆命鎖魂陣的“冥牙”,此刻被他用符篆層層封印在儲物戒深處,取而代之的是斜挎在腰間的“雷隕”。
這把極品法器的刀刃已布滿細(xì)密的卷口,刀背處甚至有一道寸許長的裂痕,顯然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慘烈搏殺。這正是冥夜想要的效果,一件飽經(jīng)風(fēng)霜、瀕臨破損的武器,更能契合他“亡命之徒林修”的身份。
他抬手抹去額角的冷汗,指尖觸碰到眉骨處那道新劃的刀疤,那是三日前與一頭鐵背瘴熊纏斗時,故意讓熊爪掃過面部留下的。傷口尚未完全愈合,血水混著血痂粘在亂發(fā)間,配合他眼下濃重的青黑、干裂起皮的嘴唇,活脫脫一個在迷障中掙扎求生的落魄修士。唯有那雙眼睛,在厚重的疲憊下仍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如同蟄伏的孤狼,等待著撲殺獵物的時機(jī)。
“快了……”他喃喃自語,掌心貼著胸口的青銅令牌。那令牌此刻正散發(fā)出微弱的溫?zé)幔敢鴸|南方。那里有血影閣在外圍設(shè)立的臨時據(jù)點。五個月的跋涉,他刻意繞開迷障中最危險的區(qū)域,專挑陣法殘留波動最小、妖獸盤踞最少的區(qū)域穿行。而保留著這一身傷痕,為的就是讓這身傷痕看起來更加“真實”。血影閣那群以多疑著稱的殺手,絕不會相信一個毫發(fā)無損的人能穿越歸墟迷障,唯有這滿身的瘡痍,才是最好的“投名狀”。
前方的霧氣突然變得腥甜刺鼻,混雜著腐葉與鐵銹的氣息。冥夜放緩腳步,將雷隕刀的刀柄攥得更緊。刀身因卷刃而略顯滯澀的摩擦聲,在寂靜的迷霧中格外清晰。他能感覺到數(shù)道隱晦的靈力波動在霧中游走,如同潛伏的毒蛇,正鎖定著他這個不速之客。
“停下!”暗啞的喝問從左側(cè)霧中傳來,伴隨著金屬摩擦的輕響。冥夜猛地頓足,靴底在濕滑的巖石上擦出刺耳的聲響。他刻意讓身體晃了晃,露出一個踉蹌的姿態(tài),左手下意識地按在腰間的雷隕刀上,卻沒有立刻拔出,只是沙啞地開口:“在下林修,今日特來投效?!?/p>
他的聲音經(jīng)過刻意模仿,帶著西漠風(fēng)沙磨礪出的粗糲感,配合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完美詮釋了一個在生死線上掙扎的亡命之徒。為了這一刻,他早已將前世的名字“林修”刻入骨髓,將冥夜的所有鋒芒都收斂在這副破敗的軀殼之下。
霧中傳來幾聲低沉的嗤笑,七道黑影如同從虛空中凝結(jié)般現(xiàn)身。為首之人戴著半幅青銅面具,面具上刻著扭曲的血紋,腰間懸掛的血玉墜子正與冥夜懷中的令牌產(chǎn)生微弱的共鳴。其余六人呈扇形散開,手中的淬毒暗器在霧中泛著幽藍(lán)光芒,從不同角度鎖定了他的咽喉、心口等要害。
暗巷里突然亮起兩點猩紅,戴著獠牙面具的漢子從陰影中現(xiàn)身,腰間淬毒的鏈刃在月光下泛著幽藍(lán)。他盯著冥夜染血的衣襟和肩頭翻卷的傷口,嗤笑道:“渾身掛彩闖到血影閣地界,你是來求醫(yī)還是送死?”
“在下不遠(yuǎn)萬里,橫穿歸墟迷障而來,足已證明在下誠意?!壁ひ拱醋B血的肋下,將染血的令牌擲出:“聽聞持有血影令者,只要通過貴閣測試,就有機(jī)會加入貴閣?!?/p>
令牌落地的瞬間,漢子足下發(fā)力,鏈刃如靈蛇般指向冥夜咽喉:“滿嘴胡話!歸墟迷障里的瘴氣能把碎星境修士啃成白骨,你這渾身連一絲靈力都沒有的小雜碎,說自己從那里活著出來?”他手腕翻轉(zhuǎn),鏈刃上的倒刺泛著寒光,“要么現(xiàn)在滾,要么……”
“要么讓我試試?”冥夜突然屈指彈向鏈刃,靈力迸發(fā)的脆響驚得漢子后退半步。冥夜扯開染血的衣領(lǐng),露出胸口猙獰的蛛網(wǎng)疤痕,“這些傷痕,夠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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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的面具下傳來粗重的喘息,猩紅瞳孔里閃過驚疑。他猛地收回鏈刃,反手甩出三枚信號彈:“那就讓我試試你的本事!若敢有半句虛言,你會求著我把你扔回歸墟喂毒獸!”
話音未落,面具人袖中突然飛出十二道淬毒銀針,破空聲尖銳如毒蛇吐信,直取冥夜面門。這一擊速度極快,銀針上附著的幽藍(lán)毒霧在空氣中拉出細(xì)長的軌跡,顯然是成名已久的殺手。
“撼天境巔峰,”冥夜瞳孔微縮,卻沒有動用絲毫靈力。他腳下猛地一滑,身體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側(cè)傾,右手閃電般握住雷隕刀柄?!皢茑ァ币宦?,卷刃的刀身劃出半道弧光,精準(zhǔn)地格擋在銀針前方。
“叮!叮!叮!”一連串脆響過后,火星四濺。十二根銀針盡數(shù)被刀刃彈開,墜落在地時將巖石腐蝕出縷縷青煙。冥夜眼神泛起一抹寒芒,這些針上全部被涂滿了致命的劇毒。
這看似隨意的格擋,實則蘊(yùn)含了冥夜千百次錘煉的基礎(chǔ)刀法精髓。手腕翻轉(zhuǎn)的角度、刀身傾斜的弧度,乃至借力卸力的時機(jī),都拿捏得恰到好處。這正是墨岐曾說過的“凡鐵亦能成鋒”,最基礎(chǔ)的招式在千錘百煉后,自有其破敵之威。
“有點意思?!泵婢呷搜壑虚W過一絲訝異,“能夠輕易就接下血影針而不被毒侵,倒是少見?!彼捯魟偮?,左右兩側(cè)的六名殺手已同時發(fā)動攻擊。左側(cè)兩人甩出漆黑的鏈刃,帶著破空銳嘯纏繞向冥夜雙腿;右側(cè)四人則呈合圍之勢,手中短刃、毒錐齊出,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冥夜深吸一口氣,將全部心神沉入基礎(chǔ)刀法的要訣。他沒有后退一步,反而迎著鏈刃踏出一步。雷隕刀以最樸實無華的出刀方式斬出,刀風(fēng)凌厲如開山裂石,逼得左側(cè)兩名殺手不得不回刃格擋。
“當(dāng)!當(dāng)!”鏈刃與刀身相撞,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冥夜故意讓手臂因反震力而微微顫抖,臉上露出吃力的神情,仿佛這一擊已耗盡了他大部分力氣。右側(cè)的殺手見狀,立刻抓住破綻,四人同時撲上,短刃直刺他腰肋要害。
就在此時,冥夜身形猛地一矮,腳下使出軍營中練了無數(shù)遍的滑步,險之又險地避開所有攻擊。他手中雷隕刀順勢一撩,使出基礎(chǔ)刀法中的撩刀式,刀刃擦著一名殺手的手腕掠過,在對方手背上劃出一道血口。
“找死!”那名殺手怒喝一聲,反手甩出三枚毒釘。冥夜側(cè)身避過,卻故意讓左肩暴露在另一名殺手的匕首下?!班汀钡囊宦?,匕首劃破他破爛的衣衫,在肩骨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鮮血瞬間涌出,染紅了半邊衣襟。但冥夜非但沒有慌亂,反而眼神一厲,手中雷隕刀猛地翻轉(zhuǎn),用布滿卷口的刀背狠狠砸在那名殺手的胸口。
“噗……”殺手猝不及防,被這一擊砸得氣血翻涌,噴出一口鮮血倒飛出去。其余殺手見狀皆是一愣,沒想到這個看似疲憊不堪,渾身毫無靈力波動的家伙,竟有如此悍不畏死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