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內(nèi)霉味混雜著淡淡的藥氣,冥夜盤膝而坐的蒲團邊緣已磨出破洞。當清晨第一縷瘴氣從石縫滲入時,他指尖剛將最后一道符篆按在雷隕刀的裂痕上。
那是他用自身精血混合迷障毒苔研磨成的偽裝涂料,能讓卷刃的刀身看起來更像歷經(jīng)百戰(zhàn)后的殘破。噬影貂蜷縮在他膝頭,紅瞳映著刀身反光,突然豎起耳朵。
“新人?”一道裹著冰碴的女聲陡然從門外陰影飄來,伴隨金屬鎖鏈摩擦的輕響。冥夜抬眸時,正見一名蒙著黑紗的女子斜倚在青石墻棱上,腰間數(shù)圈漆黑鎖鏈末端的倒鉤還殘留著暗紅血跡,血跡在晨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她指尖轉(zhuǎn)動的銀色骰子骨碌碌作響,每一面都刻著不同的慘死面容。
這突如其來的出現(xiàn)讓冥夜微微有些訝異,雖然早在此女到來之前冥夜就已經(jīng)發(fā)覺。但女子如鬼魅般的身法,足以說明其隱匿手段遠超外堂殺手平均水準。他不動聲色地將雷隕刀橫置膝頭,掌心貼住刀柄上磨損最嚴重的紋路,那里藏著三道用于應(yīng)急的血焰符篆。
“玄字丁號,蘇影?!迸铀α怂︽i鏈,化勁境巔峰的靈氣如蛛網(wǎng)般蕩開,“上頭讓我盯著你這地字丙號。先說清楚…”她突然屈指一彈,銀色骰子擦著冥夜耳畔飛過,“噗”地釘入身后石壁,六面刻著的骷髏眼洞竟?jié)B出黑血,“別指望我給你收尸?!?/p>
骰子嵌入石壁的剎那,冥夜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沛然靈力震得石屑簌簌落下。這看似隨意的一擲,其力道足以震碎普通化勁境修士的丹田,而女子指尖甚至未泛起絲毫靈氣波動,這是將力量凝練到極致的表現(xiàn),遠比外放的靈力更令人心悸。
“有勞蘇影姑娘?!彼瓡r故意讓肩傷牽扯,露出恰到好處的痛楚神情。昨夜愈合的傷口被他用指甲重新劃開,滲出的血珠正順著衣領(lǐng)滲入腰帶。血影閣從不信任完美無缺的人,這點傷痕能讓“林修”的身份更顯真實。
蘇影嗤笑一聲,黑紗下的目光如毒蛇般掃過他腰間的雷隕刀:“少來虛禮?!彼滞蠓D(zhuǎn),鎖鏈如靈蛇般探出,末端倒鉤精準勾住冥夜腰間令牌,“血影閣的規(guī)矩……”倒鉤刮過令牌表面,發(fā)出指甲抓玻璃般的刺耳聲響。
“接任務(wù),拿賞錢,不死就行?!壁ひ沟穆曇魩е桃饽7碌奈髂车[感,目光卻暗自估算著鎖鏈的長度與女子的發(fā)力習(xí)慣。從她站立的姿勢看,左膝微屈是舊傷,攻擊時必定依賴右腿爆發(fā)力。這些細節(jié)在冥夜超強醫(yī)術(shù)面前無所遁形,對每一個目標的判斷,早已刻入骨髓,此刻化作本能般的反應(yīng)。
“算你明白?!碧K影收回鎖鏈,倒鉤上的血漬在令牌上留下彎月形刮痕,“跟我去任務(wù)堂。記著,不要去接超出能力的活兒……”她踢了踢腳邊一具裹著黑布的尸體,布單滑落處露出半截青紫的手臂,“否則,就跟老七一樣的下場。”尸體滾落時,地面刻著的符文突然亮起紅光,將尸身迅速分解成一灘血水。
穿過三道布滿尖刺陷阱的回廊時,冥夜的余光始終鎖定著墻壁磚縫間的機關(guān)樞紐。第二道回廊第三塊磚下藏著淬毒弩箭,觸發(fā)方式是超過回廊地磚的承受重量;第三道回廊頂部的骷髏頭眼睛實則是靈氣感應(yīng)器,需貼著右側(cè)墻壁行走才能避開。這些發(fā)現(xiàn)讓他掌心微微出汗,血影閣的防御遠比想象中精密,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fù)。
任務(wù)堂穹頂高逾十丈,青銅梁柱上盤繞著無數(shù)干枯人耳,每只耳朵都穿在細如牛毛的鐵絲上,微風(fēng)拂過便發(fā)出“沙沙”異響。四面墻壁嵌著的青銅匣至少有三百個,毒蛇、骷髏、滴血匕首等圖騰在火把下投下扭曲陰影,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與某種腐蝕性草藥的混合氣息,熏得人鼻腔發(fā)疼。
“東墻黃級,西墻地級,玄字殺手能接天字以下?!碧K影一腳踩在分解尸體的血水上,化勁境的靈氣讓血水無法沾染靴底,“失敗三次,令牌當場碾碎。”她突然貼近冥夜,黑紗幾乎擦著他臉上的刀疤,“聽說你過了七煞考驗?”
冥夜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血腥味,夾雜著一種奇特的冷香。這種矛盾的氣息讓他想起南疆巫蠱師,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雷隕刀的防滑紋?!皟e幸而已?!彼室獯瓜卵鄄€,露出恰到好處的謙遜。
“僥幸?”蘇影突然甩出鎖鏈,倒鉤精準勾住冥夜肩傷處的衣料,“七煞里的老大是撼天境巔峰,其余六個也都是撼天境中期。你…憑什么接下他們聯(lián)手?”鎖鏈猛地收緊,勒得他肩傷裂開,鮮血瞬間浸透衣衫。
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冥夜瞳孔驟縮。他能感覺到鎖鏈上附著的陰寒靈力正順著傷口侵入經(jīng)脈,若不是他強行運轉(zhuǎn)血焰壓制,此刻恐怕已經(jīng)暴露自身靈力?!疤K影姑娘不妨試試?!彼堑煌?,反而向前半步,肩頭傷口的鮮血順著鎖鏈滴落在蘇影手背,“是我這身骨頭硬,還是姑娘的鎖鏈利?!?/p>
四目相對的剎那,空氣仿佛凝固。蘇影黑紗下的眼睛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松開鎖鏈,甩了甩手上的血珠:“哼…”她轉(zhuǎn)身走向西墻,鎖鏈在地面拖出刺耳聲響,“看你能活到什么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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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夜按住流血的肩膀,目光掃過西墻青銅匣。當看到刻著“燼沙城邪修”的牌子時,心臟猛地一縮。任務(wù)描述中記載的熔火峽谷場景,與他這三日了解的一些信息重疊——那些被投入熔漿池的孩童,那些被噬魂藤吸干精血的流民,此刻仿佛化作實質(zhì)的火焰在他眼底燃燒。
“就這個?!彼槌銮嚆~牌時,指尖因用力而發(fā)白。牌面背面刻著的血手圖騰正在微微發(fā)燙,那是任務(wù)難度的警示。
蘇影接過牌子時露出一絲震驚:“血手修羅,撼天境巔峰。他的三個打手,兩個初期一個中期。還有兩只焰尾豹……”她故意停頓,觀察著冥夜的反應(yīng),“這已是超越了你等級的任務(wù),你確定要接?”
“確定?!壁ひ刮站o雷隕刀,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既然要接任務(wù),就必須選擇這種十惡不赦之輩。
七日后深夜,熔火峽谷宛如一只張開巨口的惡魔。赤紅的熔漿在谷底翻涌,粘稠的熱浪讓空氣扭曲,遠處邪修營地的火把在霧靄中明明滅滅,如同鬼火。冥夜伏在峭壁邊緣,鼻尖縈繞著硫磺與血腥的混合氣味,身下巖石被烤得發(fā)燙,幾乎能烙穿靴底。
“兩只焰尾豹在營地首尾,十五個持刀護衛(wèi)是化勁境中期?!碧K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甩出鎖鏈勾住懸崖凸起的玄武巖,化勁境的力量讓鎖鏈繃得筆直,“頭目帶著三個打手在熔巖洞窟。按規(guī)矩,你主攻,我掠陣。”她的目光掃過谷底,突然冷笑,“不過別指望我救你,撼天境的力量,可不是我能抗衡的?!?/p>
話音未落,冥夜已如離弦之箭躍下懸崖。雷隕刀在腰間發(fā)出“嗆啷”輕響,他刻意在拔刀時加入一絲滯澀,這把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武器,理應(yīng)帶著歲月留下的磨損感。
抽刀式!
冥夜以腰為軸猛然右旋,右手如電握住刀柄,借轉(zhuǎn)體之勢將長刀抽出。刀刃斜指下方的剎那,刀身帶起的破空銳響竟壓過谷底熔漿的咆哮。最前排的御空后期護衛(wèi)剛抬頭,脖頸處已綻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線,溫?zé)岬孽r血噴涌而出,在灼熱的空氣中化作蒸騰的血霧。
“敵襲!”驚呼聲未落,冥夜身形急轉(zhuǎn),下削式與撩刀式渾然一體。刀身自上至下呈四十五度角劈削,逼退左側(cè)揮斧劈來的護衛(wèi),手腕翻轉(zhuǎn)間又自下而上弧形撩起,精準挑開右側(cè)刺來的長槍。這兩式刀法被他施展得如同行云流水,每一次揮刀都帶著千錘百煉的韻律,刀風(fēng)所過之處,空氣發(fā)出“嗤嗤”的撕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