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歲的博爾赫斯踮著腳尖站在書桌前,用鉛筆歪歪扭扭地翻譯《俄狄浦斯王》,墨水瓶打翻在稿紙上,洇出一片古希臘式的烏云。
9歲那年,他偷偷把王爾德的《快樂王子》譯成西班牙語,寄給《民族報》時署名“豪爾赫·博爾赫斯·伊·霍爾貝格”——故意把家族姓氏拆解重組,仿佛在玩文字拼圖。
編輯收到稿件后皺眉:“這文筆老辣得像四十歲作家,怕不是他爹代筆?”氣得老博爾赫斯拍著律師證吼:“我要有這本事早去寫小說了,還打什么官司!”小博爾赫斯從門后探出頭:“下次我簽?zāi)郑遒M全歸您?”
8歲的課堂里,博爾赫斯咬著鉛筆頭寫《致命的護(hù)眼罩》,故事里堂吉訶德被風(fēng)車扇飛時,護(hù)眼罩裂成兩半,露出一只空洞的眼眶。
“騎士臨終前說,我的護(hù)眼罩擋住了一切,除了文學(xué)。”他念完最后一句,抬頭看見老師舉著紅筆僵在半空。
“建議少看騎士小說,多學(xué)數(shù)學(xué)?!崩蠋煱炎魑谋就苹貋?,他卻在頁腳畫了個戴護(hù)眼罩的骷髏,旁邊寫著:“數(shù)學(xué)是風(fēng)車,文學(xué)是長矛?!?/p>
1914年的歐洲游學(xué)像場語言狂歡。
日內(nèi)瓦的清晨,博爾赫斯跟著法語老師念“bonjour”,傍晚卻和德國鄰居用俚語討論《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半夜躲在被窩里啃叔本華的《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14歲生日那天,他能流利切換英、法、德、拉丁語,唯獨西班牙語帶著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煙火氣。
馬德里同學(xué)模仿他的口音:“你這‘r’音發(fā)得像探戈舞者踩錯了拍子!”他笑著回?fù)簦骸爸辽俦饶銈儼选畍’和‘b’分不清強(qiáng)?!?/p>
1937年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市立圖書館,博爾赫斯閉著眼睛在書架間游走,手指像盲人按摩師般撫過書脊。
“《神曲》在菜譜區(qū)第三排,《追憶似水年華》和園藝書混在一起?!彼麑χ@呆的同事眨眼,“書籍會主動呼喚我,就像迷宮里的阿莉阿德尼之線。”
某天,他抱著《尤利西斯》撞上消防栓,額頭腫起個包,卻興奮地宣布:“喬伊斯的意識流和我的腦震蕩產(chǎn)生了共鳴!”
1946年的政治風(fēng)暴中,博爾赫斯因公開反對庇隆政權(quán),被貶為市場禽兔稽查員。
第一天上班,他穿著西裝數(shù)雞鴨,羽毛粘在呢子大衣上,活像只落魄的孔雀。
“我數(shù)到第1000只兔子時,突然理解了芝諾悖論——這些生物永遠(yuǎn)數(shù)不完,因為它們在我眨眼時分裂成了無限。”他在《關(guān)于雞兔同籠的形而上思考》中寫道,庇隆主義者看了直搖頭:“這瘋子該去精神病院,而不是市場?!?/p>
1955年庇隆倒臺那天,博爾赫斯摸著國立圖書館的橡木書架,眼淚混著灰塵往下掉。
“上帝這操作太騷了,”他對著80萬冊藏書自嘲,“先讓我管書,再讓我看不見字,這是考驗我摸盲文的速度?”
秘書每天給他讀《百科全書》,讀到“borges”詞條時,他突然喊停:“這段寫得不行,重寫!要加上‘他創(chuàng)造了比現(xiàn)實更真實的虛構(gòu)’?!?/p>
1967年的婚禮上,68歲的博爾赫斯穿著黑色禮服,手杖輕敲地板,像在敲擊一首探戈的節(jié)奏。
“你是我失明前的最后一抹晚霞……”他深情朗誦,新娘埃爾薩卻突然笑出聲:“這詩是你二十年前寫給瑪麗亞·科德馬的!”
三年后離婚時,他摸著離婚協(xié)議書感嘆:“婚姻比《巴別圖書館》還難懂,至少圖書館的書不會半夜跟我吵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