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中途,亞瑟盯著棋盤皺著眉思考,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面,卻始終沒碰扶手??湛丛谘劾铮旖乔那膹澠稹鋵嵥缇桶l(fā)現,父親真正在意的從來不是輸贏,只是想多些這樣跟自己坐下來聊天下棋的時間。
又走了幾步,空突然落下一子,抬頭時眼里帶著笑意:“老爸,您的‘王’,好像又沒退路了。”
亞瑟低頭一看,頓時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把黑王扣在棋盤上:“行吧,這次沒作弊,是我真沒算到你這步。”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不過說好,這局不算,咱們再下一局——這次我肯定能贏,而且保證不耽誤你睡覺?!?/p>
空看了眼腕表,笑著把棋子重新擺好:“就一局啊,超時了我可就直接認輸睡覺了。”
書房里的掛鐘輕輕走著,棋子碰撞的聲音伴著兩人的輕聲交談,在深夜里格外溫馨。亞瑟看著對面認真思考的兒子,心里忽然覺得,就算每次都輸,這樣的時光也比贏棋更讓人開心。
暖黃的燈光落在棋盤上,空捏著白王后的手指懸在半空,目光掃過棋盤——剛才幾步他靠著縝密布局,已經把白王后推到了能直接威脅黑王的位置,眼看就要逼得亞瑟無路可退。
“老爸,這步之后,您的黑王可就沒地方躲了?!笨照Z氣里帶著點篤定,指尖微微用力,正要把白王后落在黑方腹地的關鍵格上。
亞瑟卻忽然抬眼,嘴角勾起一抹藏了許久的笑意,指尖捏著角落里的黑城堡,沒等空落子就先一步重重拍下:“別急啊,你忘了看我這邊。”
黑城堡穩(wěn)穩(wěn)落在白王后的必經之路上,棋盤上瞬間響起清脆的碰撞聲??胀孜⒖s,低頭一看才發(fā)現——自己剛才光顧著盯著黑王,竟沒注意亞瑟的黑城堡早就悄悄移到了側后方,正好等著白王后自投羅網。
“您這步……”空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冒進,無奈地把懸著的白王后收了回來,“居然藏了這么一手,我還以為您的城堡早被牽制住了。”
亞瑟靠回椅背上,語氣里帶著點“扳回一局”的得意:“跟你下棋,不得留兩手?剛才讓你步步緊逼,就是等著這會兒呢?!彼f著指了指棋盤,“現在你的王后沒了,看你還怎么跟我爭?!?/p>
空盯著棋盤沉思片刻,倒也不慌,指尖轉而拿起一枚之前被忽略的白騎士:“王后沒了還有別的棋子。老爸,您這招雖然厲害,可剛才移城堡的時候,也漏了左邊的空檔?!痹捯袈?,白騎士輕巧地跳過兩枚棋子,落在了能威脅黑方主教的位置。
亞瑟臉上的得意頓了頓,低頭一看果然發(fā)現破綻,忍不住笑出聲:“行,算你反應快??磥砭退銢]了王后,你這棋路也沒亂?!?/p>
書房里的掛鐘輕輕敲了兩下,棋子碰撞的聲音再次響起。剛才的逆轉讓局勢重新變得膠著,可兩人眼里都沒了之前的“較勁”,反而多了幾分棋逢對手的暢快——比起靠計算機的便捷,這樣靠著彼此的思路博弈,才更有下棋的趣味。
棋子碰撞的輕響剛落,空正捏著白騎士思考下一步,書房門忽然被輕輕推開。尤瑟?潘德拉貢端著兩杯溫茶走進來,銀灰色的頭發(fā)在暖燈下泛著柔和的光澤,目光掃過棋盤上膠著的局勢,又看了眼墻上指向十點半的掛鐘,沒等父子倆開口,就伸手輕輕按住了棋盤邊緣。
“都十點半了,還在下?”尤瑟把茶杯放在兩人手邊,語氣帶著長輩特有的溫和,卻不容反駁,“亞瑟你明天要去集團核對海外項目報表,空還要早起整理學生會的活動物料,再下下去,明天都該沒精神了。”
亞瑟剛想開口說“就差最后幾步”,迎上父親眼底的目光,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能無奈地松開捏著黑主教的手:“爸,這局我馬上就要贏了。”
“是嘛?”尤瑟挑了挑眉,低頭掃了眼棋盤,笑著點了點空這邊的白騎士,“你這城堡剛吃了空的王后,卻把右翼漏給了他的騎士,真要繼續(xù)下,輸的還不一定是誰。”一句話就點破了亞瑟看似占優(yōu)的局勢,聽得亞瑟啞口無言。
空忍著笑,剛想附和,就見尤瑟已經伸手開始收拾棋子。老人的動作不快,卻格外穩(wěn)妥,把黑白棋子分門別類放進木盒,連一枚落在桌角的小兵都沒落下?!跋缕逯v究適可而止,留著點懸念,下次才有勁頭再比?!庇壬涯竞猩w好,又推了推兩人面前的茶杯,“喝點茶暖暖胃,早點休息?!?/p>
亞瑟看著父親收拾好的棋盤,又看了眼空,最終還是妥協(xié)地端起茶杯:“知道了爸?!笨找哺c頭,指尖碰了碰溫熱的杯壁——他其實也有點困了,只是剛才被棋局勾著,沒太在意時間。
尤瑟看著兩人乖乖喝茶的模樣,嘴角露出笑意,拿起棋盤木盒:“我先把這個收起來,你們喝完茶也趕緊回房?!闭f完便端著木盒輕手輕腳地離開,沒再打擾這對父子最后的閑聊時間。
書房里只剩下茶杯碰撞的輕響,亞瑟喝了口茶,忽然看向空:“下次可得早點下,別再讓你爺爺來‘收棋盤’了。”空笑著點頭,心里卻覺得,這樣被爺爺“打斷”的棋局,倒比贏了棋更添了幾分溫馨。
尤瑟收走棋盤后,亞瑟陪著空在書房又聊了幾句學生會的事,等空回房時,墻上的掛鐘已經指向十一點。他輕手輕腳地走到主臥門口,剛想推門,才發(fā)現門被從里面反鎖了,指尖碰上門把手的瞬間,才后知后覺想起傍晚跟桂乃芬拌嘴的小事——當時他忙著看集團報表,沒耐心聽她講新看中的慈善項目,語氣難免沖了點。
亞瑟放輕動作,指尖輕輕敲了敲門,聲音放得軟下來,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討好:“老婆,是我,讓我回房間睡覺唄?”
門內沒動靜,只有隱約的書頁翻動聲。亞瑟知道桂乃芬還在生悶氣,又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白天是我不對,不該跟你急。你說的那個資助山區(qū)學校的項目,我后來讓助理查了,資料都放你梳妝臺左邊的抽屜里了,明天咱們一起商量好不好?”
還是沒回應。亞瑟撓了撓頭,忽然想起什么,又敲了敲門:“我還讓廚房留了你愛吃的杏仁豆腐,在冰箱第一層,沒放涼,你要是餓了,我去給你熱……”
話還沒說完,門“咔嗒”一聲開了。桂乃芬穿著絲質睡袍站在門后,頭發(fā)松松挽著,眼底帶著點未消的嗔怪,卻沒真的生氣:“知道錯了?下次再敢跟我甩臉色,就讓你在書房睡一整晚?!?/p>
亞瑟立刻點頭,像個討?zhàn)埖暮⒆樱骸爸懒酥懒?,下次絕對不敢了。”說著順勢往房間里走,還不忘補充,“剛才跟空下棋又輸了,本來就夠郁悶的,再不讓我回房,今晚都得失眠?!?/p>
桂乃芬看著他委屈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側身讓他進來:“就你會找理由。趕緊洗漱睡覺,明天還要去集團,別又起不來?!?/p>
亞瑟笑著應下,看著桂乃芬轉身走向梳妝臺的背影,心里悄悄松了口氣——比起跟空下棋輸棋,哄不好老婆,才是真的“輸得徹底”。
空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時,指尖還殘留著棋盤木盒的溫潤觸感。他隨手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剛想走到窗邊拉上窗簾,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亮了一下,屏幕上彈出優(yōu)菈的消息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