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幾人的目光都落在唐舞麟身上。鐘離校長看著他,語氣依舊沉穩(wěn):“舞麟,你剛才沒怎么說話,卻一直在敲膝蓋,是覺得節(jié)奏不合拍嗎?”
唐舞麟點了點頭,如實回答:“嗯,我平時練體術,習慣了快節(jié)奏,戲曲的慢節(jié)奏讓我有點不適應,不過后面聽進去了,覺得虞姬的唱腔很讓人難受,好像能感覺到她的難過。”
四位校領導聽完,相視一笑,并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那維萊特先開口:“其實你們的感受都很正常,很多人第一次接觸戲曲,都會覺得‘慢’或者‘聽不懂’?!?/p>
“就像謝邂喜歡運動,徐笠智在意能不能看懂劇情,每個人的興趣點不同,對戲曲的接受度也不一樣?!苯z柯克補充道,“我們不會強迫你們喜歡戲曲,只是希望你們能試著‘不排斥’——就像今天的《霸王別姬》,哪怕只記住了虞姬的水袖,或者‘漢兵已略地’那句唱詞,也是一種收獲。”
茜特菈莉把筆記本翻到新的一頁,笑著說:“下次如果有機會,我們可以帶你們去看更‘熱鬧’的戲曲,比如武戲,有翻跟頭、耍兵器的那種,說不定謝邂和舞麟會喜歡?!?/p>
鐘離校長最后總結,語氣里帶著對文化的珍視:“華夏的文化從來不是‘非喜歡不可’,而是‘愿意了解’。今天你們能說出真實的想法,就已經(jīng)很好了?;厝ブ?,不用有心理負擔,也可以跟同學聊聊今天的感受——說不定,有人跟你們想法一樣呢?”
幾人聽完,瞬間松了口氣,剛才的緊張感全沒了。謝邂甚至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謝謝校長和副校長,我下次要是有機會,愿意看看武戲。”
“我也是!”徐笠智連忙點頭,“要是有字幕,我也想再聽聽《霸王別姬》,想知道霸王后面怎么樣了。”
離開辦公室時,上課鈴正好響起。唐舞麟幾人往教室走,腳步輕快了不少——原來校領導的“談心”不是批評,而是像朋友一樣,聽他們說心里話。陽光透過辦公樓的窗戶灑進來,落在他們身上,連剛才覺得“枯燥”的戲曲,好像也多了點不一樣的味道。
唐舞麟四人剛從辦公室回到高二A班,還沒來得及回到座位,就被坐在靠窗位置的艾爾海森叫住了。他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華夏古代史綱要》,書頁間夾著幾張寫滿批注的便簽,銀灰色的頭發(fā)垂在額前,眼神平靜又帶著點探究,顯然是注意到了他們剛才從辦公樓回來的身影。
“剛從校長辦公室回來?”艾爾海森合上書,指尖輕輕敲了敲書封上“項羽”的注解,語氣沒什么起伏,“看來你們對《霸王別姬》的結局,還有點好奇?!?/p>
謝邂愣了一下,下意識湊過去:“你怎么知道?難道你也對戲曲感興趣?”
“只是恰好看到書中關于項羽的記載,又聽到你們剛才在后排討論‘霸王后面怎么樣了’?!卑瑺柡IЯ颂а郏抗鈷哌^四人,最后落在還在惦記劇情的徐笠智身上,“歷史上的項羽,和戲曲里的演繹大致相同——被劉邦的軍隊圍困在垓下,四面楚歌后,他以為楚地已全部被占,軍心渙散。”
他翻開書,指著其中一段批注,語速平穩(wěn)地補充:“虞姬自刎后,項羽帶著八百騎兵突圍,一路廝殺到烏江。烏江亭長勸他渡江回江東,重整旗鼓,可他覺得自己當初帶八千江東子弟出征,如今只剩自己一人,無顏面對江東父老,最后也拔劍自刎了。”
徐笠智聽得眼睛都直了,下意識追問:“那他就這么死了?不能再找機會打回去嗎?”
“從歷史記載來看,當時劉邦已基本統(tǒng)一中原,項羽的勢力消耗殆盡,即便回到江東,也很難再與劉邦抗衡?!卑瑺柡I恼Z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對歷史的客觀解讀,“而且項羽的性格過于剛愎自用,前期多次錯失良機,比如鴻門宴上放走劉邦,后期又不聽謀士建議,失敗其實早已埋下伏筆。”
樂正宇推了推眼鏡,若有所思地接話:“難怪戲曲里虞姬自刎時那么難過,原來她知道項羽已經(jīng)沒退路了……那劉邦后來呢?當了皇帝嗎?”
“嗯,劉邦建立了漢朝,成為漢高祖。”艾爾海森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不過歷史評價向來復雜,項羽雖然失敗了,卻因他的勇武和重情,成為后世文人筆下的‘悲情英雄’;劉邦雖然成功,卻也因猜忌功臣等行為,飽受爭議。”
唐舞麟看著書中的批注,突然想起剛才鐘離校長說的“華夏的故事藏在書本里”,心里突然有了點不一樣的感受:“原來戲曲里的故事,跟歷史記載這么像,只是戲曲用唱腔和動作表現(xiàn),書本用文字記錄。”
“本質都是在傳遞歷史人物的命運與選擇。”艾爾海森合上書本,重新將注意力放回自己的閱讀中,“如果你們想了解更多細節(jié),可以借這本書看看,里面有關于垓下之圍、烏江自刎的詳細記載,還有不同史學家的評價?!?/p>
謝邂撓了撓頭,小聲嘀咕:“原來歷史也沒那么無聊,比光聽戲曲有意思多了?!?/p>
徐笠智連忙點頭:“我想借這本書看看!想知道項羽突圍的時候,到底殺了多少人!”
艾爾海森沒再多言,只是從抽屜里拿出一張便簽,寫下自己的名字和座位號,遞給徐笠智:“看完記得還回來,別在書上亂涂亂畫?!?/p>
四人拿著便簽回到座位,上課鈴恰好響起。徐笠智小心翼翼地把便簽夾進課本,唐舞麟則看著窗外的陽光,想起剛才艾爾海森說的“歷史人物的命運與選擇”——原來不管是戲曲里的婉轉唱腔,還是書本上的冷靜文字,都在訴說著同一個關于堅持與遺憾的故事。而他們今天的這場小插曲,也像是為上午的戲曲公開課,補上了一段關于“結局”的,更完整的注解。
空剛從學生會辦公室處理完例會文件,回到教室就聽見后排傳來關于項羽的討論聲——唐舞麟幾人正圍著艾爾海森的歷史書,爭論著項羽“悲情英雄”的標簽到底合不合理。他放下文件夾,湊過去也加入了討論,一開口就拋出了個讓人驚訝的觀點。
“其實每個人對項羽的形象褒貶不一,很大程度上跟一件事有關——他燒了咸陽。”空靠在桌邊,手指輕輕點了點艾爾海森書上“項羽”的詞條,語氣帶著點篤定,“很多人覺得秦始皇焚書坑儒是文化滅絕,但從實際影響來看,項羽燒咸陽才是古華夏文化第一次真正的大毀滅?!?/p>
這話一出,周圍瞬間安靜下來。謝邂最先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我之前看歷史書,只說項羽燒了阿房宮,沒說他燒了咸陽?。《曳贂尤宀皇乔厥蓟实摹跉v史’嗎?”
“阿房宮本身就是個誤區(qū)?!笨諗[了擺手,繼續(xù)解釋,“根據(jù)現(xiàn)在的考古發(fā)現(xiàn),阿房宮根本沒建成,只打了地基,連主體結構都沒完工,說白了就是個‘豆腐渣工程’。項羽燒的,其實是咸陽城的宮殿群和秦國的藏書閣——要知道,秦國統(tǒng)一六國后,收集了各國的典籍,大部分都存放在咸陽,結果全被一把火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