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美洛集團頂層總裁辦公室的落地窗外,冬季的冷光將摩天大樓切割成鋒利的幾何色塊,空調系統(tǒng)穩(wěn)定地輸送著暖氣流,與玻璃上凝結的薄霜形成微妙的平衡。亞瑟?潘德拉貢坐在寬大的黑檀木辦公桌后,指尖夾著的鋼筆剛在季度財報上落下最后一個簽名,門被輕輕推開時,他甚至沒抬頭——那腳步聲太熟悉了,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略有些急促的輕快,混著外套上沒散盡的寒氣。
“怎么來了?”亞瑟的聲音低沉,目光仍停留在文件上,指節(jié)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像是在計算某個商業(yè)模型的參數(shù)。直到辦公桌前投下一道清瘦的影子,他才抬眼,視線掠過空?潘德拉貢沾著細碎雪粒的焦糖色頭發(fā),落在他懷里抱著的、印著“提瓦特高級學?!毙;盏奈募A上。
空把文件夾放在桌角,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羽絨服的拉鏈還沒完全拉開,露出里面熨得平整的學生會制服襯衫。他沒急著說正事,先伸手摸了摸辦公桌邊緣的恒溫杯,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每次他來,亞瑟總會提前讓人準備好他喜歡的熱可可,今天也不例外?!皠偨Y束學生會的會,順道過來?!彼f著,從口袋里掏出一顆包裝精致的薄荷糖,放在亞瑟手邊,“校門外便利店新出的,你總說開會犯困?!?/p>
亞瑟拿起薄荷糖,指尖捏著糖紙轉了半圈,才抬眼看向兒子,眼神里帶著幾分了然:“順道?你們學生會的會,從來不在這個時間結束?!彼私饪樟?,這孩子繼承了潘德拉貢家族骨子里的執(zhí)著,卻也藏著少年人特有的、面對親近之人時的小別扭,從不會直白地說“我想你了”,只會找些“順道”的借口。
空被戳穿心思,耳尖微微泛紅,清了清嗓子,終于把話題拉到正題上。他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桌面上,眼神里帶著認真的探究:“老爸,昨天我在圖書館查潘德拉貢家族的歷史文獻,看到一段記載——”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文件夾上的?;?,“上面說,傳說中的亞瑟王沒有直系后裔,那我們這一支……是不是從分家慢慢變成本家的?”
辦公室里瞬間安靜下來,只有空調出風口的微弱風聲。亞瑟放下手中的薄荷糖,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飄落的細雪上,眼神里多了幾分悠遠。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歲月沉淀的質感:“沒錯?!?/p>
“最早的潘德拉貢家族分支,其實是亞瑟王時期某位騎士的后裔,因為姓氏相同,又在戰(zhàn)亂中保護過王室遺物,才被記載進家族譜系?!眮喩闹讣廨p輕敲擊著桌面,像是在梳理一段漫長的時光,“中世紀后期,原本的王室主脈因為瘟疫斷了傳承,當時我們這一支在商貿領域已經有了一定根基,又持有能證明血脈關聯(lián)的古老卷軸,才被家族長老們推舉為新的主脈?!?/p>
他說著,起身走到身后的書柜前,拉開最頂層的玻璃門,取出一個鋪著深紅色絲絨的木盒。木盒上雕刻著復雜的龍紋,邊緣有些磨損,顯然是年代久遠的舊物。亞瑟將木盒放在辦公桌上打開,里面躺著一枚黃銅色的徽章,徽章中央是交叉的劍與權杖,正是如今卡美洛集團logo的雛形。
“這是當時主脈傳承的信物,”亞瑟指著徽章,眼神里帶著一絲鄭重,“你爺爺接手集團時,把它交給了我,現(xiàn)在也該讓你看看了?!彼闷鸹照?,遞給空,指尖觸碰到金屬表面時,還能感受到歲月留下的冰涼。
空接過徽章,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面的紋路,忽然覺得手里的分量沉甸甸的。他抬頭看向亞瑟,忽然想起小時候聽管家說過的話——潘德拉貢家族的人,不管是在戰(zhàn)場還是商場,從來都不是靠“正統(tǒng)”的名號立足,而是靠自己的能力?!澳俏覀儸F(xiàn)在的‘本家’身份,其實是歷代人拼出來的,不是天生的?”
亞瑟看著兒子眼里的明悟,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他走回辦公桌后坐下,拿起那杯還溫熱的可可,推到空面前:“不然你以為,卡美洛集團能在全球站穩(wěn)腳跟,是靠傳說里的亞瑟王嗎?”他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卻又帶著父親特有的溫和,“歷史是用來銘記的,不是用來依賴的。不管是學生會會長,還是未來可能接手集團的人,你要記住——潘德拉貢的名字,從來都是自己掙來的?!?/p>
空握著徽章的手緊了緊,抬頭看向亞瑟,眼神里的迷茫褪去,多了幾分堅定。窗外的雪還在下,陽光透過薄霜,在辦公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父子倆的身影在暖光里,像是一幅安靜卻有力的畫。他忽然笑了,拿起桌上的熱可可喝了一口,暖意從喉嚨一直蔓延到心底:“我知道了,老爸。對了,今晚能回家吃飯嗎?熒說她學會了做你喜歡的牧羊人派。”
亞瑟看著兒子瞬間放松下來的神態(tài),眼底的銳利化為柔和,他點了點頭,拿起鋼筆,在日程表上“今晚”那欄畫了個圈:“好,我讓秘書推掉晚上的應酬?!?/p>
空站起身,把徽章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盒里,又將文件夾抱在懷里,走到門口時,忽然回頭看向亞瑟:“老爸,謝謝你告訴我這些?!?/p>
亞瑟抬眼,看著兒子輕快的背影消失在門后,才拿起那顆薄荷糖,剝開糖紙放進嘴里。清涼的味道在口腔里散開,他低頭看向辦公桌上的木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這孩子,果然已經長大了。
辦公室外,空拉了拉羽絨服的拉鏈,快步走向電梯。冬日的冷風吹在臉上,他卻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包裝紙,忽然想起剛才亞瑟說的話,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不管是學生會的工作,還是未來的路,他都要好好走下去,不辜負“潘德拉貢”這個名字。
亞瑟指尖的鋼筆頓在財報末尾,剛因父子對話而放松的眉峰又輕輕蹙起??仗岬健盎丶页燥垺睍r,他下意識應下,此刻才猛然想起,玄關處那雙許久沒動過的米色高跟鞋,以及臥室里疊得整齊卻無人觸碰的羊絨披肩——桂乃芬已經三天沒和他說過超過三句的話了。
“格尼薇兒?”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時,尾音不自覺地輕顫了一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鋼筆冰涼的金屬筆帽。這個名字像一把溫柔的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的抽屜:上周三晚上,他因為臨時加開的跨國會議,忘了和桂乃芬約好的結婚紀念日晚餐,等他帶著一身寒氣趕回家時,餐廳里只留著一盞冷掉的燭臺,和餐桌上那道沒動過的、他最愛的香煎鵝肝。
空還沒走到電梯口,聽見父親這聲帶著遲疑的呼喚,又折了回來,抱著文件夾靠在門框上,眼神里帶著幾分促狹:“老爸,你該不會是忘了……老媽還在生氣吧?”他上周回老宅時,還看見桂乃芬對著花園里的玫瑰自言自語,語氣里滿是“某人眼里只有工作”的委屈,連管家遞過去的下午茶都沒心思嘗。
亞瑟放下鋼筆,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按了按眉心,露出幾分難得的窘迫。他不是忘了,只是刻意回避——在商場上面對再多棘手的談判,他都能冷靜應對,可面對桂乃芬那雙寫滿失落的眼睛,他卻總覺得手足無措。“我記得?!彼曇舻土诵抗饴湓谵k公桌角落那個沒拆封的絲絨盒子上,里面是他早就準備好的紀念日禮物,一條鑲嵌著碎鉆的星月項鏈,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遞出去。
空挑了挑眉,走到辦公桌前,指了指那個絲絨盒子:“禮物都準備好了,還不敢送?”他從小就知道,父親在母親面前,總是少了幾分商場上的果決,多了幾分笨拙的溫柔——就像小時候母親感冒,父親會親自下廚煮姜湯,卻因為不知道放多少糖,煮得又辣又甜,最后還是母親笑著喝完了。
亞瑟看著兒子了然的眼神,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她這幾天都不愿意見我?!鼻疤煸缟纤鸬迷?,想和準備出門的桂乃芬說句話,結果她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拿著手包就走了,連給他遞領帶的動作都省了。
“那你不會主動點?”空把文件夾放在桌上,身體前傾,像個經驗豐富的“情感顧問”,“老媽最吃軟不吃硬了。你今晚回家別直接提道歉,先幫她把客廳的暖燈打開,再夸夸她新?lián)Q的窗簾好看——對了,她昨天給我發(fā)消息,說書房的綠植該澆水了,你記得順便澆一下?!?/p>
亞瑟看著兒子條理清晰的“攻略”,眼底露出幾分笑意。他怎么忘了,這孩子從小就和桂乃芬親近,最懂她的心思?!昂?,我知道了?!彼闷鸾z絨盒子,打開看了一眼里面的項鏈,碎鉆在暖光下閃著柔和的光,像極了桂乃芬笑起來時的眼睛。
空見父親聽進去了,滿意地拍了拍文件夾:“那我先走了,晚上我和熒在老宅等你們。對了,”他走到門口,又回頭補充道,“老媽說她新學了一道焦糖布丁,你記得多夸幾句好吃?!?/p>
亞瑟點了點頭,看著兒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才拿起手機,給秘書發(fā)了條消息:“把晚上的應酬全部推掉,另外,幫我訂一束白色洋桔梗,要最新鮮的,送到老宅?!?/p>
放下手機,他重新拿起那枚潘德拉貢家族的徽章,指尖摩挲著上面的紋路。剛才和空說“潘德拉貢的名字要自己掙”,可他忽然覺得,比起集團的業(yè)績、家族的名譽,能讓桂乃芬重新露出笑容,才是他此刻最想“掙”來的東西。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陽光穿透云層,在玻璃上融化了薄霜,暖金色的光灑進辦公室,落在那個絲絨盒子上。亞瑟把徽章放回木盒,起身拿起外套,快步走向電梯——他想早點回家,親手把客廳的暖燈打開,等著那個讓他牽掛的人回來。
亞瑟剛把白色洋桔梗的訂單確認信息關掉,抬頭就見空還倚在門框上,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文件夾邊緣的?;?,眼神里帶著幾分少年人特有的、被戳中心事的閃躲。他忽然想起上周管家提起的,空最近總在放學后繞路去游泳社門口等一個女生,還特意讓廚房準備過兩份草莓蛋糕——不用想,一定是優(yōu)菈。
“對了,”亞瑟靠回椅背上,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語氣里帶著幾分刻意的隨意,卻藏著父親的細致,“你和優(yōu)菈,既是高二A班的同桌,又是……男女朋友,她還是游泳社社長,平時多主動點,跟她搞好關系?!?/p>
空的耳尖瞬間紅透,像是被人當眾掀開了藏在口袋里的糖果,他猛地直起身,手忙腳亂地把文件夾抱在懷里,聲音都有些發(fā)緊:“我、我們關系挺好的??!”話剛說完,又想起昨天優(yōu)菈因為他忘了幫她帶游泳鏡,鬧了小脾氣,早上還別過臉不肯跟他分享早餐面包,聲音又弱了下去,“就是……偶爾有點小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