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你來了。”蕭欽言笑呵呵地走近,語氣溫和得近乎小心翼翼,“那個巡察御史歐陽旭,已經(jīng)離開杭州了?”
顧千帆面無表情,只是微微頷首,從鼻腔里發(fā)出一個短促的音節(jié):“嗯?!?/p>
算是對蕭欽言的回答。
對于顧千帆這般冷淡的態(tài)度,蕭欽言似乎早已習(xí)慣成自然,臉上不見絲毫慍色,反而笑容更盛,伸手指了指旁邊的座椅:
“來來,快坐下說話?!?/p>
這一次,顧千帆倒沒有拒絕,依言在旁邊的梨花木凳上坐下。
只是脊背挺得筆直如松,眼神落在空處,依舊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樣,仿佛坐在對面的不是他的生身父親,而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路人而已。
蕭欽言也在主位坐下,斟酌著語氣,試探地問道:
“千帆,你…準(zhǔn)備何時動身回京?”
顧千帆這才瞥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如水,波瀾不驚:
“待你與博朔之間的博弈有了結(jié)果,此間事了,我自會回京向雷司尊及官家復(fù)命?!?/p>
“哈哈,這個好說!”蕭欽言聞言,朗聲一笑,顯得胸有成竹,成竹在胸之態(tài)盡顯。
“博朔此番已是強(qiáng)弩之末,至多再有半月,必叫他挪窩?!?/p>
“歐陽旭此次查獲的證據(jù)確鑿無疑,力道十足,宗琛落馬,順藤摸瓜之下,博朔只要與宗琛有所牽連,便絕難置身事外,獨善其身!”
“說起來,這位歐陽御史,年紀(jì)輕輕,便有如此膽識謀略,洞察先機(jī),出手精準(zhǔn),真是后生可畏,難得的人才??!”
話語之中,對歐陽旭的贊賞幾乎毫不掩飾,溢于言表。
聽著蕭欽言如此盛贊歐陽旭,顧千帆心中莫名地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如微風(fēng)拂過湖面,泛起層層漣漪。
他與歐陽旭年歲相仿,雖不喜蕭欽言,但聽到父親如此推崇另一個同齡人,心底那份屬于年輕人的好勝與比較之心,難免被悄然觸動,臉色不由得又冷了幾分,如寒冰覆面。
然而,顧千帆并不知道,他這細(xì)微的情緒變化,絲毫未逃過蕭欽言那雙洞察人心的慧眼。
老奸巨猾的蕭欽言,正是故意如此盛贊歐陽旭,以此來觀察兒子的反應(yīng),窺探其內(nèi)心所想。
見顧千帆臉色更沉,蕭欽言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弧度,如老狐窺見獵物。
蕭欽言緊緊凝視著顧千帆,話鋒突然一轉(zhuǎn),語氣帶上了幾分不以為然的譏誚,如利刃出鞘,寒光閃閃:
“不過嘛……此子雖有能力,卻終究是年輕氣盛,行事不乏欠妥之處,聽聞他竟執(zhí)意要娶那個錢塘茶肆的歸良賤籍女子為正妻?”
“此舉不僅自毀前程,更是將高鵠得罪至死,殊為不智,實乃自掘墳?zāi)怪e!”
“高家何等門第?可是皇親國戚,他日若在朝中,高鵠和高貴妃豈能與他甘休?”
“為了一個女子,斷送大好仕途靠山,實非明智之舉,乃是因小失大之愚?!?/p>
“再者,他如此旗幟鮮明地站在清流一邊,與齊牧等人走得近,這未來的路,怕是也走不太順?biāo)?,恐將舉步維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