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閔誠又要跪拜,急忙搶上一步,伸出剛剛獲得自由的雙手,穩(wěn)穩(wěn)地托住閔誠的手臂,用力將他攙扶住,不讓他跪下去,聲音溫和卻堅定:
“閔獄頭!快快請起!萬萬不可如此!”
他搖了搖頭,目光誠摯地看著閔誠:
“我所為,不過是恪守為官者的本分,做了自己應該做、也必須做的事情而已?!?/p>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解民之困,此乃天經地義,何敢當此大禮?”
“更當不起‘英雄’、‘菩薩’這般過譽之稱,真正受苦受難、堅韌不拔的,是那些災民,是像你舅父一家那樣的百姓,我們能做的,實在太少了?!?/p>
閔誠被他托著起身,感受到歐陽旭手上的力道和那份真誠的謙遜,心中敬重之情更甚。
他站直身體,滿眼都是毫不掩飾的崇敬與信賴,朝著歐陽旭鄭重作揖道:
“御史大人您太過自謙了,您所做的一切,天地可鑒,日月可昭,這潯陽城的百姓,但凡有良心的,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p>
“您放心,公道自在人心,卑職相信,大人您絕對會安然無恙、清清白白地走出這里的!”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牢房外,壓低聲音,但語氣更加懇切:
“卑職人微言輕,官卑職小,不能違背欽差大人的命令私自放您離開,那是害了您也害了卑職自己?!?/p>
“但在這牢獄之中,卑職好歹還是個能說上幾句話的頭兒,大人您在此處,若有任何需要,無論是飲食、被褥,還是需要傳遞什么消息?!?/p>
““只要不違背大的原則,卑職定當竭盡全力為您辦到!大人您盡管吩咐!”
歐陽旭聽后,一直緊繃的心弦終于稍微松弛了一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同時心中也涌起無限的感慨。
宦海浮沉,危機四伏,陰謀算計無處不在,但總歸……
這世間還是有明辨是非、心存良善、知恩圖報的好人。
眼前的閔誠,便是這渾濁官場中的一點清流,是這黑暗牢獄中的一束微光。
他看著閔誠那張樸實中帶著堅毅的臉龐,由衷地感慨道:
“真是沒想到,在這森嚴冰冷的潯陽府衙牢獄之中,還能遇到閔獄頭你這樣忠肝義膽、明辨是非的義士,本官…深感欣慰?!?/p>
閔誠被歐陽旭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黝黑的臉上泛起一絲赧然,連忙擺手道:
“御史大人您過獎了,卑職實在當不起?!?/p>
“說來慚愧,也是陳府尊御下有方,治吏嚴格,我們潯陽府衙上下,風氣還算清正,大多數人做事都守著本分?!?/p>
他言語間,對那位同樣被停職的知府陳景元,也帶著敬意。
歐陽旭輕輕點頭,表示認同。
他對陳景元的為官和治政能力,也是頗為贊賞的,若非如此,兩人也不可能在救災一事上配合默契。
遲疑了片刻,歐陽旭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他知道時間寶貴,機會難得。他上前半步,壓低聲音對閔誠說道:
“閔獄頭,既然你如此有心,歐陽某確有一事相托,還望你能代為轉達。”
閔誠立刻挺直腰板,神色一凜,恭敬應道:
“大人請講!卑職定當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