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知州,本官尚未問你,你倒先為他開脫起來?莫非,你對此事早已知情,與他是同謀?”
宗琛心頭一跳,面上卻佯裝慍怒,義正言辭道:“歐陽御史,此話從何說起?本官只是就事論事,不愿看到同僚蒙受不白之冤,還望歐陽御史明察!”
“不白之冤?”歐陽旭不再與他們虛與委蛇、周旋應(yīng)付,神色冷峻,對身旁屬官沉聲道:
“將證據(jù)呈上!”
屬官應(yīng)諾,立刻雙手捧上數(shù)本賬冊以及幾封書信,賬冊與書信皆封裝齊整,透著不容置疑的正式感。
歐陽旭拿起一本賬冊,聲若洪鐘,朗聲道:
“此乃從鄭青田心腹處查抄的私賬,詳細記錄了近三年來,通過市舶司走私犀角、象牙、香料等禁榷物資的數(shù)目與分紅情況!”
“其中,明確記載了支付給‘宗公’的份額,每年不下五萬貫,時間、數(shù)額,與市舶司的出貨記錄完全吻合,分毫不差!”
說著,他又拿起一封書信,目光如炬:“此乃鯊魚幫幫主給鄭青田的回信,上面白紙黑字寫著‘已按縣尊吩咐,集結(jié)人手,于牛莊灣等候’,并與鄭青田約定事成之后,付予‘上次劫掠所得三成’為酬勞!”
“這‘上次劫掠’,指的便是月前他們劫殺的一支南洋商隊,贓物正是通過你鄭青田的渠道銷贓,鐵證如山!”
歐陽旭每說一句,鄭青田的臉色就灰敗一分,待到證據(jù)一一亮出,他已是面無人色,渾身癱軟如泥,再也無力狡辯,似被抽去了脊梁骨。
而一旁的宗琛,更是驚駭?shù)脽o以復(fù)加,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他原本以為歐陽旭只是個憑著一點小聰明和御史身份橫沖直撞的愣頭青,卻萬萬沒想到,對方在短短數(shù)日內(nèi),竟暗中收集了如此詳實、如此致命的證據(jù)。
連他與鄭青田之間的金錢往來都查得一清二楚,毫無遺漏!
“宗知州!”歐陽旭目光銳利如劍,寒光閃閃,直刺宗琛,“賬冊中的‘宗公’,指的可是你?鄭青田區(qū)區(qū)一個知縣,若無上官庇護,豈敢如此肆無忌憚、為所欲為?你還有何話說!”
宗琛額頭冷汗直冒,如豆般滾落,浸濕了衣衫。
他知道絕不能認,一旦認了,就是萬劫不復(fù)、墜入深淵!
只能猛地挺直腰板,色厲內(nèi)荏地喝道:
“歐陽旭,你休要血口噴人、惡意中傷!僅憑這來歷不明的賬冊和海盜的片面之詞,就想構(gòu)陷一州長官嗎?”
“誰知是不是你屈打成招,或是偽造證據(jù),意圖排除異己、鏟除政敵!”
這時候,宗琛也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皮,惱羞成怒,指著歐陽旭:
“本官看你這個巡察御史,才是心懷叵測、居心不良,意圖不軌、禍亂朝綱!”
歐陽旭面對宗琛的反咬,毫無懼色,反而站起身來,氣勢逼人,如一座巍峨高山,令人不敢直視:
“宗?。∽C據(jù)確鑿,豈容你狡辯抵賴、強詞奪理,本官身為官家欽點的巡察御史,有權(quán)監(jiān)察江南百官、整肅吏治!”
“現(xiàn)你涉嫌貪墨、包庇、乃至謀害朝廷命官,在本官查清此案之前,你需即刻停職,于府邸聽參,不得干預(yù)任何公務(wù),靜候處置!”
“你敢!”宗琛也豁出去了,臉上青筋暴露,如蚯蚓般蠕動,猙獰可怖,“沒有朝廷明旨,你無權(quán)停本官的職,歐陽旭,本官勸你別欺人太甚、肆意妄為!”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氣氛緊張到極點,似一根緊繃的弦,隨時可能斷裂之際,堂外忽然傳來一聲通傳,帶著幾分急切與威嚴:
“兩浙路轉(zhuǎn)運使,博大人到!”
話音未落,只見一位身著緋色官袍,面容沉肅,不怒自威的中年官員,在一群屬官和精銳護衛(wèi)的簇擁下,大步流星地走入堂內(nèi),步伐堅定有力,盡顯威嚴。
正是執(zhí)掌兩浙路財賦、行政大權(quán)的轉(zhuǎn)運使博朔。
博朔目光一掃堂內(nèi)情形,見被繩索緊緊捆綁、狼狽不堪的鄭青田,以及面色鐵青、怒目圓睜的宗琛,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