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西街的“聚珍閣”近日怪事頻發(fā),掌柜周元昌不到半月竟從青絲滿頭變得白發(fā)蒼蒼,顴骨高聳如骷髏,眼窩深陷卻透著詭異紅光。更離奇的是,他府中一夜之間多了千兩黃金,金磚上還凝著化不開的寒氣。消息傳開,百姓皆竊竊私語,都說周掌柜是沾了邪祟。
這日清晨,周府管家慌慌張張沖進凈慈寺,跪在濟公禪房外連連磕頭:“濟公大師救命!我家老爺昨晚突然昏迷,渾身冰得像塊寒鐵,連郎中都束手無策??!”濟公正啃著燒餅,聞言放下蒲扇,指尖沾著的芝麻都沒擦:“別急,先說說你家老爺最近碰過什么怪事。”
管家抹著冷汗道來:半月前,周掌柜因賭坊欠債被追得走投無路,深夜回家時,見街角突然多出間灰瓦屋,門口掛著三盞綠燈籠,門楣上無牌無匾,卻透著誘人的光暈。屋內(nèi)掌柜黑袍遮面,貨架上擺著帶血的銀鎖、枯萎的并蒂蓮,最顯眼的是柜臺后的賬冊,密密麻麻寫著“典當十年陽壽,換紋銀百兩”的字跡。周掌柜當時豬油蒙了心,竟以十年陽壽為價,換了千兩黃金抵債。
“那黑袍掌柜說,這是‘陰陽當’,只要肯典當壽元、福緣,想要什么都能換?!惫芗铱薜?,“老爺起初只覺精神不濟,后來頭發(fā)一天比一天白,直到昨晚突然倒地不起!”
濟公眼神一沉,搖著蒲扇起身:“走,去看看這陰邪的當鋪。”
待到日暮西垂,濟公帶著廣亮、必清蹲在西街街角。子時剛至,一陣陰風卷過,灰瓦屋竟憑空出現(xiàn),綠燈籠的光映得地面泛著青氣。濟公見狀低語:“這是陰間錢莊在陽間的幌子,專做透支天命的買賣,拿壽元換的東西,沾著幽冥的陰氣,遲早要遭反噬?!?/p>
正說著,周元昌竟拄著拐杖從府中走出,眼神呆滯如木偶,一步步朝著灰瓦屋挪去。廣亮驚呼:“他不是昏迷了嗎?”“是陰契在勾他的魂。”濟公揮扇一揚,一道金光打在周元昌身上,他猛地一顫,清醒過來,看著眼前的灰瓦屋嚇得連連后退:“這……這地方怎么又出現(xiàn)了!”
屋內(nèi)黑袍掌柜察覺到異動,探出頭來,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周掌柜既已履約,為何反悔?若想續(xù)壽,可再典二十年陽壽,還能換得嬌妻美妾。”周元昌面露掙扎,剛要開口,就被濟公喝止:“癡人!你可知典當壽元換的富貴,都是催命符?前番有商人換得金條,每塊都滲著血絲,最終家破人亡!”
黑袍掌柜見是濟公,眼中閃過厲色:“瘋和尚休要多管閑事!此乃公平交易,他愿典當,我愿賜福,與你何干?”說罷揮袖甩出一本黑皮賬冊,書頁自動翻開,周元昌的生辰八字旁,鮮紅的指印格外刺目,下方“十年陽壽”四字正泛著黑氣。
“公平交易?”濟公冷笑一聲,蒲扇直指賬冊,“你以陰債剝削魂魄,借活人壽元向地府借貸,利滾利要纏他三生三世,這也叫公平?”他從懷中摸出一枚菩提念珠,念動咒語,念珠化作金光穿透屋門,貨架上的器物頓時發(fā)出凄厲的尖嘯,帶血的銀鎖竟?jié)B出黑血。
黑袍掌柜見狀大怒,抬手拋出一串銅鈴,鈴聲響起的瞬間,屋外升起黑霧,隱約有陰差的腳步聲傳來?!案覊奈液檬?,讓你嘗嘗陰司的厲害!”黑霧中伸出無數(shù)枯手,朝著濟公抓來。廣亮和必清嚇得躲到濟公身后,濟公卻不慌不忙,展開袈裟,佛光如烈日般驅(qū)散黑霧:“陽間之地,豈容陰邪放肆!”
佛光照射下,黑袍掌柜的黑袍漸漸消融,露出底下青灰的面容,竟是個早已死去的當鋪掌柜?!澳惚臼前倌昵暗呢澵敼?,竟敢勾結(jié)地府私開陰當,可知逆天而行必遭天譴?”濟公厲聲呵斥,手中蒲扇再揮,金光直逼黑皮賬冊。
賬冊突然劇烈抖動,頁面上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冤魂虛影,皆是曾典當壽元的人,他們哭嚎著向周元昌伸手:“快撕毀契約!不然你我都要入當鋪為奴百年!”周元昌這才如夢初醒,撲到賬冊前想要撕扯,卻被黑氣彈開。
“這陰契以生辰八字為憑、指尖血為印,尋常方法撕毀不得。”濟公沉吟片刻,看向周元昌,“你可知這當鋪的鎮(zhèn)物是什么?陰當必靠古物聚陰,那古物便是契書的根基?!?/p>
周元昌猛然想起:“屋內(nèi)柜臺下埋著一面青銅鏡,黑袍掌柜說那是鎮(zhèn)鋪之寶!”濟公眼前一亮:“那是千年古鏡成精,吸收了太多陰煞之氣,才被他用來穩(wěn)固陰契。必清,隨我進屋取鏡!”
二人沖進灰瓦屋,果然見柜臺下埋著一面青銅鏡,鏡面漆黑,邊緣刻滿詭異符咒,正不斷涌出黑氣。必清剛要伸手去挖,就被濟公攔?。骸按绥R已染陰邪,觸碰必遭反噬?!彼〕鰞羲N在鏡身,又念動《金剛經(jīng)》,符咒金光與經(jīng)文之力交織,鏡面的黑氣漸漸消散,露出底下溫潤的銅光。
屋外,黑袍掌柜正與廣亮周旋,見濟公取出青銅鏡,頓時驚恐大叫:“住手!那是我的根基!”他不顧一切地撲上來,卻被濟公反手一掌拍中,化作一縷黑煙鉆進鏡中。濟公見狀立刻將念珠按在鏡面:“古鏡本是通靈之物,卻被邪祟利用,今日我便渡你歸正!”
佛光注入鏡中,鏡面泛起漣漪,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畫面:有孩童對著鏡子嬉笑,有書生對著鏡子苦讀,還有匠人精心打磨鏡面的場景——原來這面銅鏡曾是良家之物,百年前隨主人下葬,被盜墓賊挖出后流落至此,又被貪財鬼附身,才成了陰當?shù)逆?zhèn)物。
“物久則靈,本應向善,怎可助紂為虐?”濟公輕聲道,鏡面的戾氣漸漸褪去,浮現(xiàn)出“善”字梵文。與此同時,黑皮賬冊上的黑氣快速消散,“十年陽壽”四字化作飛灰,周元昌突然覺得身上的寒氣盡散,原本蒼白的面容也有了血色。
灰瓦屋在佛光中漸漸透明,最終消失不見,只留下那面青銅鏡落在地上,鏡面光潔如新。濟公撿起銅鏡遞給周元昌:“此鏡已洗去陰邪,你好生供奉,日后多做善事,剩余的陽壽自會安穩(wěn)?!?/p>
周元昌捧著銅鏡,對著濟公連連磕頭:“多謝大師救命之恩!我再也不敢貪財了,這千兩黃金我會全部捐給百姓!”濟公笑著點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記住,壽元乃天命所賜,富貴需憑己力所得,用命換的捷徑,從來都是死路?!?/p>
次日清晨,周元昌果然將黃金分給了貧苦百姓,又親自帶著青銅鏡來到凈慈寺,請求濟公為其開光。濟公誦經(jīng)祈福后,銅鏡泛出溫潤的金光,從此掛在周府正堂,警示后人莫貪不義之財。
廣亮看著銅鏡嘖嘖稱奇:“沒想到千年古物竟能被邪祟利用,也能被佛法渡化?!睗珦u著蒲扇笑道:“萬物皆有靈性,若向善則為瑞,若向惡則為妖。就像人心,本是純凈,若被貪念沾染,便成了比陰邪更可怕的東西?!?/p>
必清捧著剛抄好的經(jīng)文走來,好奇地問:“師叔祖,那黑袍掌柜會怎么樣?”“他已被銅鏡封印,待百年后戾氣散盡,方可入輪回?!睗虼巴?,陽光灑在青石板上,溫暖而明亮,“這世間的誘惑如陰當一般,看似能滿足欲望,實則藏著無盡禍患。唯有心不貪、念不邪,才能守住自己的天命。”
凈慈寺的鐘聲緩緩響起,伴著誦經(jīng)聲傳遍臨安城。周府的青銅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映出往來行人的身影,也映照著這座城的煙火與安寧。濟公坐在菩提樹下,啃著新出爐的燒餅,看著孩子們在院中嬉戲,嘴角揚起滿足的笑容——他知道,只要守住一顆慈悲心,再多的陰邪誘惑,也擋不住佛光的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