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細(xì)雨剛洗過靈隱寺的琉璃瓦,大雄寶殿的銅鐘就發(fā)出一聲異常沉悶的轟鳴,不像往常清脆,倒像含著化不開的委屈。濟(jì)公正蹲在膳房外剝玉米,黃澄澄的玉米粒滾了一地,聽見鐘聲眉頭一挑,嘴里嘟囔著“這鐘不對勁”,手里的玉米棒“啪嗒”掉在地上。
“師父!師父!”必清的呼喊聲穿過雨幕,小和尚抱著個濕漉漉的布包,踩著積水跑過來,褲腳全是泥點,“山下的城隍廟出事了!那口百年古鐘……古鐘流血了!”
濟(jì)公蹭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玉米須,抄起破蒲扇就往外走:“流血?有意思。廣亮!帶上藥箱,跟貧僧瞧瞧去!”廣亮剛把蒸好的饅頭端出鍋,聞言連忙抓起兩個塞進(jìn)懷里,提著藥箱追上去,嘴里喊著“師父您等等我,饅頭還熱乎呢”。
城隍廟坐落在城西北角,紅墻斑駁,山門的石獅缺了只耳朵。還沒進(jìn)廟門,就聽見陣陣驚呼聲,十幾個百姓圍在鐘樓前,對著懸掛的青銅古鐘指指點點。古鐘高約丈余,鐘身鑄著纏枝蓮紋,歲月磨得紋路模糊,此刻鐘口邊緣竟凝著幾滴暗紅的血珠,順著鐘身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暈開細(xì)小的血痕。
“濟(jì)公師父來了!”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立刻讓出一條路。城隍廟的老道玄機(jī)子迎上來,道袍下擺沾著泥水,臉色慘白:“濟(jì)公師父,您可算來了!這鐘昨夜三更突然自己響了,聲音跟哭似的,今早一開門就見它流血,怕是有冤魂附在上面??!”
濟(jì)公走到鐘下,仰頭打量著古鐘。鐘身冰涼,沾著細(xì)密的雨珠,血珠還在緩緩滲出,湊近聞有股淡淡的鐵銹味,卻又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他從懷里摸出個銅錢,指尖捻訣,銅錢“?!钡刈采乡娚?,古鐘發(fā)出一聲低鳴,血珠竟淌得更快了。
“不是冤魂附鐘,是鐘下埋著東西?!睗?jì)公收回銅錢,目光落在鐘座的青石板上,那里的縫隙比別處寬,泥土也帶著新翻的濕潤,“這鐘是被人動過手腳,底下埋的東西怨氣重,才讓鐘‘流血’?!?/p>
玄機(jī)子一愣:“動過手腳?前陣子縣衙的捕頭李彪帶人來修過鐘樓,說鐘座不穩(wěn),怕砸傷人,難道是他們……”話沒說完就被自己的猜測嚇住,連忙捂住嘴。
這時,一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擠出人群,跪在濟(jì)公面前,磕頭道:“濟(jì)公師父,求您救救我弟弟!他失蹤半個月了,我總覺得跟這鐘有關(guān)!”漢子叫馬大壯,弟弟馬二壯是個銅匠,半個月前被李彪叫去“修鐘”,之后就沒了音訊,官府說他“卷款潛逃”,可馬大壯根本不信。
濟(jì)公扶起馬大壯,指著鐘座:“必清,找工具來,把這鐘座撬開!”必清連忙從附近找了根撬棍,和馬大壯一起發(fā)力,青石板“嘎吱”作響,終于被撬開。底下不是泥土,而是塊木板,掀開木板,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馬二壯的尸體蜷縮在坑里,胸口插著把匕首,手里還攥著塊破碎的銅片,正是古鐘上的紋飾碎片。
“二壯!”馬大壯撲上去痛哭,人群瞬間炸開了鍋?!袄畋脒@狗東西!竟然殺人埋尸!”“難怪說馬二壯潛逃,原來是被他害了!”
濟(jì)公蹲下身,查看馬二壯的尸體。匕首是官差常用的制式,刀柄刻著“縣衙”二字,尸體手指縫里還夾著一縷黑色的絲線,像是官袍上的料子?!袄畋霝槭裁礆⑺??”濟(jì)公看向玄機(jī)子,“修鐘的時候,還有別人在嗎?”
玄機(jī)子回憶道:“那天除了李彪和馬二壯,還有個穿綢緞衣服的胖子,好像是城里‘聚財當(dāng)鋪’的王掌柜,兩人在鐘樓下說了半天悄悄話,我離得遠(yuǎn),沒聽清內(nèi)容?!?/p>
“聚財當(dāng)鋪?王掌柜?”濟(jì)公摸了摸下巴,心里有了數(shù),“廣亮,你去縣衙盯著李彪,別讓他跑了;必清,跟貧僧去聚財當(dāng)鋪瞧瞧!”
聚財當(dāng)鋪的門臉氣派,柜臺后坐著個腦滿腸肥的胖子,正是王掌柜,手里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見濟(jì)公進(jìn)來,他堆起假笑:“大師是來當(dāng)東西還是贖東西?小店的規(guī)矩公道,童叟無欺。”
濟(jì)公扇著蒲扇,目光掃過柜臺后的貨架,突然停在一個銅制燭臺的,燭臺紋飾和古鐘上的一模一樣,邊緣還有新補(bǔ)的痕跡?!巴跽乒?,這燭臺不錯,是古物?”
王掌柜眼神一閃,連忙道:“是……是前朝的物件,剛收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