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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繡莊異繡纏繡娘 濟公點破師徒怨（第1頁）

靈隱寺的日頭剛過晌午，濟公正躺在藏經(jīng)閣后的老槐樹下，把一本《繡譜》墊在腦后，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哼小曲。必清抱著剛漿洗好的僧袍跑過來，衣角還滴著水，急聲道：“師父！城南‘巧手繡莊’的林掌柜派人來求見，說繡莊鬧邪了！繡娘們繡的花全變成了枯枝，最厲害的是陳繡娘，昨晚繡‘并蒂蓮’時，針突然扎進手指，血滴在繡布上，竟長出了黑色的花，嚇得她當場暈了過去！”

濟公把《繡譜》一扔，翻身坐起：“繡布長黑花？這倒是新鮮。必清，揣上老衲的酒葫蘆；廣亮，把你藏的綠豆糕帶上，說不定能換碗好茶喝。”廣亮剛從廚房偷拿了塊油餅，聞言連忙把油餅塞進懷里：“瘋和尚，巧手繡莊的蘇繡可是貢品級別，要是真毀了，朝廷怪罪下來可不得了！”

三人跟著伙計趕到繡莊時，門口已經(jīng)圍了不少人。繡莊的朱漆大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淼偷偷泥ㄆ?。林掌柜是個五十多歲的婦人，穿著漿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衫，見濟公來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哭道：“圣僧，您快救救我的繡莊！今早打開繡房，二十多塊繡品全廢了，陳繡娘還昏迷不醒，這可是要了我的命??！”

濟公推開繡房的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著絲線的霉味撲面而來。繡架上的繡布攤開著，原本該嬌艷的牡丹、清雅的蘭花，全變成了焦黑的枯枝，針腳間還纏著細細的黑線。墻角的床榻上，陳繡娘臉色慘白，手腕上纏著繃帶，嘴唇干裂得滲出血絲。

“這不是邪祟作亂，是怨氣附在了繡線里?！睗闷鹨粔K繡布，用破蒲扇挑開黑線，里面竟裹著一縷淡灰色的霧氣，“這怨氣帶著針腳的紋路，定是個繡娘的魂魄?！彼D(zhuǎn)頭問林掌柜，“你這繡莊以前是不是有個繡技高超的老繡娘，死得不太痛快？”

林掌柜身子一僵，眼神躲閃：“三十年前，我?guī)煾钢芷牌攀抢C莊的掌事，她繡的‘百鳥朝鳳’曾進宮當過貢品。后來她收了個徒弟叫青兒，青兒學(xué)了三年就想自立門戶，師父不答應(yīng)，兩人吵了一架，青兒當天就不見了，有人說她跳河了，也有人說她走了西口……”

“不是走了，是死在繡房里了?！睗钢鴫堑睦侠C架，架子腿上還留著淡淡的血跡，“這架子上有青兒的魂魄氣，她是被人用繡花針活活扎死的，血滲進了木頭里，怨氣附在上面，只要有人用這架子繡‘并蒂蓮’，她就會出來作祟?！?/p>

廣亮嚇得后退一步：“誰這么狠？用繡花針扎死人？難道是周婆婆？”林掌柜突然跪倒在地，眼淚直流：“是我?guī)煾浮斈昵鄡阂獛ё呃C莊的獨門繡法，師父氣不過，兩人在繡房爭執(zhí)，師父失手用繡花針扎中了她的要害……師父讓我對外說青兒走了，還把這繡架藏了起來，直到去年師父去世，我才把架子搬出來給陳繡娘用……”

話音剛落，繡架突然劇烈晃動起來，上面的絲線紛紛斷裂，在空中纏成一團，化作一道穿青布衫的女子身影，正是青兒的魂魄。她眼神怨毒地盯著林掌柜：“我跟著你師父二十年，把她當親娘，她卻為了那破繡法殺我！你們用我的繡架，繡我的‘并蒂蓮’，憑什么？”

陳繡娘突然呻吟一聲，睜開眼睛，眼神變得空洞，拿起床邊的繡花針就往自己手上扎：“我要繡……我要把繡法傳下去……”濟公見狀，連忙拋出一道符紙，貼在陳繡娘手腕上：“醒！”符紙金光一閃，陳繡娘打了個寒顫，眼神恢復(fù)清明，看著手上的針嚇得哭了出來。

“青兒姑娘，老衲知道你冤。”濟公晃著破蒲扇，“但周婆婆臨終前也后悔了，她把獨門繡法寫在了《繡譜》里，還在首頁寫了‘欠青兒一條命’，你看——”他從懷里掏出一本泛黃的《繡譜》，正是早上墊頭的那本，“這是林掌柜托人送到靈隱寺祈福的，老衲偶然看到的。”

青兒的魂魄飄到《繡譜》前，看著上面的字跡，眼淚掉了下來：“她明明說過，這繡法只傳我一個人……”林掌柜哽咽道：“師父臨終前說，當年是她太固執(zhí)，繡法本就該流傳下去，她對不起你，讓我找到你的尸骨好好安葬?？晌艺伊巳辏紱]找到你……”

“在繡房的地底下?！鼻鄡旱幕昶侵赶蚶C架旁的地面，“她把我埋在了那里，還壓了塊青石板，說讓我永遠陪著繡架。”濟公立刻讓伙計拿來鋤頭，挖了不到三尺，果然挖出了一具骸骨，身上還穿著青布衫，手里緊緊攥著半塊繡花繃子。

林掌柜看著骸骨，哭得撕心裂肺：“青兒姐，我對不起你！師父讓我給你賠罪，我這就把你安葬在最好的地方，以后每年都給你燒紙！”青兒的魂魄看著骸骨，怨氣漸漸消散：“我不是要她償命，是恨她把繡法看得比人命重。當年我想自立門戶，也是想讓更多人看到咱們的繡技，不是要偷繡法……”

濟公從懷里摸出一道安魂符，點燃后繞著骸骨轉(zhuǎn)了三圈：“這道符能讓你的怨氣徹底消散，林掌柜，你要把青兒的名字刻在繡莊的牌匾旁，再把她的繡法和周婆婆的繡法合在一起，傳給所有繡娘，也算圓了她的心愿?！?/p>

林掌柜連連點頭：“我這就去辦！今晚就請工匠改牌匾，明天開始教大家青兒姐的繡法！”青兒的魂魄對著濟公深深一拜，又看了一眼《繡譜》，化作一道青光融入骸骨，骸骨上的黑氣瞬間消散，露出了潔白的骨頭。

濟公又從藥葫蘆里倒出些藥粉，遞給陳繡娘：“這藥能治你手上的傷，以后繡‘并蒂蓮’時，在繡線里摻點艾草灰，能驅(qū)邪避晦。”陳繡娘連忙道謝，接過藥粉去包扎傷口。

繡房里的繡娘們見危機解除，紛紛圍上來整理繡品。濟公拿起一塊繡布，用破蒲扇輕輕一扇，上面的枯枝竟慢慢變回了綠葉，引得眾人驚呼不已?！袄C法是死的，人心是活的?！睗Φ?，“只要心里沒有執(zhí)念，繡出來的東西自然鮮活?！?/p>

傍晚時分，林掌柜派人送來一塊新繡的“并蒂蓮”，青紅雙色的蓮花栩栩如生，針腳細密，還帶著淡淡的艾草香。濟公把繡品掛在老槐樹上，晚風一吹，繡布輕輕飄動，宛如真的蓮花在搖曳。

回程的路上，必清問道：“師父，周婆婆為什么非要把繡法藏起來??？”濟公摸了摸他的頭：“她是怕繡法失傳，更怕別人毀了她的名聲，說到底還是執(zhí)念太重。其實真正的傳承，不是把東西藏起來，是把它傳下去，讓更多人喜歡?！?/p>

廣亮啃著綠豆糕，感慨道：“以前我總想著把化來的錢存起來，現(xiàn)在才明白，能幫到別人，能讓好東西留下來，才是真功德。”濟公嘿嘿一笑：“算你開竅了！走，回寺里喝米酒去，老衲的《繡譜》還沒看完呢！”

三人說說笑笑地走著，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遠處的繡莊傳來了紡車的聲音，清脆的紡線聲混著晚風，成了錢塘城里最溫柔的聲音。濟公回頭望了一眼，嘴角揚起笑容，心里暗道：“這世間事，無非是執(zhí)念與傳承，放下執(zhí)念，好好傳承，便是最好的結(jié)局?！闭f罷，他加快腳步，晃著破蒲扇，朝著靈隱寺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