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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報恩茶引陳年事 古鏡生塵藏怨魂（第1頁）

靈隱寺的暮鼓剛歇，夕陽把大雄寶殿的金頂染得暖融融的，濟(jì)公揣著個酒葫蘆，剛從后山采了把野菊花回來，就見山門外立著個熟悉的身影——青布裙衫，鬢邊簪著朵素雅的白茉莉，正是昨日救下的蘇婉娘。她手里提著個食盒，見了濟(jì)公，連忙上前兩步，屈膝行了個禮，聲音柔得像溪云村的流水：“圣僧，婉娘今日來，是特意給您送些吃食，多謝您昨日救命之恩?！?/p>

濟(jì)公瞇著眼睛笑，酒葫蘆在手里轉(zhuǎn)了個圈，“姑娘客氣啥，舉手之勞罷了。不過你這食盒里若有好酒，貧僧倒能多吃兩碗?！?/p>

蘇婉娘被他逗得抿唇一笑，打開食盒，里面擺著兩碟小菜：一碟醬色油亮的鹵豆干，一碟翠綠爽口的涼拌筍絲，還有個白瓷茶壺，熱氣裹著清雅的茶香飄出來?！笆ド?，婉娘不會釀酒，這是家里珍藏的雨前龍井，用山泉水泡的，您嘗嘗?！彼f著，從食盒里取出個粗瓷碗，斟了半碗茶湯，琥珀色的茶水在碗里晃著，浮著幾片嫩綠的茶葉。

濟(jì)公也不客氣，接過碗一飲而盡，砸吧砸吧嘴，“好茶！比山下酒館的米酒還解渴！”他拉著蘇婉娘在山門外的石凳上坐下，自己蹲在旁邊，抓起鹵豆干就往嘴里塞，“姑娘今日來，不單是送茶吧？看你眉間帶了點愁緒，莫不是還有啥煩心事？”

蘇婉娘手里捏著帕子，指尖微微發(fā)顫，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圣僧眼尖，婉娘確實有件事想求您。昨日王惡霸被抓走后，村里李老漢說，他家藏著一面祖?zhèn)鞯墓喷R，近日總在夜里發(fā)出怪響，還說……還說能看見鏡中有個穿紅衣的女子在哭。李老漢年紀(jì)大了，嚇得夜不能寐，村長讓我來問問圣僧，這鏡子女是不是撞了邪？”

“哦？古鏡哭魂？”濟(jì)公停下嘴，扇子“唰”地展開，扇面上的字在夕陽下泛著微光，“這倒稀奇。走，瞧瞧去，正好貧僧也饞你家的好茶了?！?/p>

蘇婉娘大喜，連忙收拾好食盒，引著濟(jì)公往溪云村走。此時天已擦黑，村里炊煙裊裊，家家戶戶都亮起了油燈，遠(yuǎn)遠(yuǎn)望去，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走到李老漢家門口，就見木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頂鄶嗬m(xù)續(xù)的咳嗽聲。

蘇婉娘輕輕推開門，喊了聲：“李伯，圣僧來了。”

屋里的咳嗽聲頓了頓，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漢拄著拐杖走出來，臉上滿是皺紋，眼睛里布滿血絲，顯然是多日沒睡好。他見了濟(jì)公，連忙跪倒在地，聲音沙?。骸笆ド?！求您救救我！那鏡子太邪門了，昨夜我起夜，就見鏡子里飄著個紅衣女子，頭發(fā)披散著，哭著喊‘我的命好苦’，嚇得我差點背過氣去！”

濟(jì)公扶起李老漢，“老人家別急，先帶貧僧瞧瞧那鏡子。”

李老漢顫巍巍地領(lǐng)著他們進(jìn)了里屋，角落里擺著個老舊的木柜，柜上蓋著塊灰布。他掀開灰布，露出一面半人高的銅鏡，鏡面邊緣雕刻著纏枝蓮紋，只是年久失修，銅綠斑駁，鏡面也蒙著層厚厚的灰塵，看著灰蒙蒙的。

濟(jì)公湊過去，瞇著眼睛打量銅鏡，突然伸出手指，在鏡面的灰塵上輕輕一抹，指尖沾了點暗紅的痕跡，像是干涸的血跡。他放在鼻尖聞了聞，眉頭微微一皺：“這鏡子里，確實藏著個怨魂?？催@怨氣，怕是死了有二十年了?！?/p>

李老漢嚇得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圣僧，這、這可咋辦啊？我家這鏡子是我爹傳下來的，說是當(dāng)年從一個破廟里撿來的，以前從沒出過事，就這幾日才開始鬧邪……”

“破廟？”濟(jì)公眼睛一亮，扇子指向銅鏡，“老人家，你還記得那破廟在哪嗎？”

李老漢想了想，“記得！就在村西頭的亂葬崗旁邊，早就塌得只剩半堵墻了，里面長滿了野草，平日里沒人敢去?！?/p>

濟(jì)公點點頭，又看了眼銅鏡，鏡面突然閃過一道紅光，像是有個模糊的身影在里面晃了晃。蘇婉娘嚇得抓緊了帕子，躲在濟(jì)公身后。濟(jì)公卻不慌不忙，從懷里掏出個木魚，用手指敲了敲，“阿彌陀佛，冤有頭，債有主，姑娘有啥冤屈，不妨出來說說，貧僧幫你做主?！?/p>

木魚聲剛落，銅鏡里就傳來一陣凄厲的哭聲，那聲音尖銳又悲涼，聽得人心里發(fā)毛。緊接著，鏡面的灰塵慢慢散開，露出一張蒼白的臉，正是個穿紅衣的女子，雙目赤紅，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圣僧！我好冤??！二十年前，我被人害死在那破廟里，尸體被埋在墻根下，他還搶走了我的嫁妝——一面能照見人心的寶鏡，就是這面！”

李老漢一聽，臉都白了，“姑娘，我、我不知道這鏡子是你的，我爹當(dāng)年撿的時候，里面啥也沒有啊！”

紅衣女子瞪著李老漢，眼神里滿是怨氣，“若不是你家把鏡子藏了二十年，我的冤魂早就散了！這幾日王惡霸被抓，村里的煞氣少了，我才能凝聚魂魄，向你們求救！”

濟(jì)公嘆了口氣，“姑娘，你先別急，說說當(dāng)年是誰害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紅衣女子抹了把眼淚，聲音哽咽：“我叫柳如眉，二十年前是鄰村的繡娘，嫁給了鎮(zhèn)上的貨郎張阿福?？伤贸詰凶?，還賭錢，欠了一屁股債。有一天，他帶我去村西頭的破廟，說要給我個驚喜，結(jié)果……結(jié)果他為了還債，把我賣給了路過的山賊，我不肯，他就用石頭砸死了我，還搶走了我娘給我的嫁妝鏡，說要賣錢抵債。后來他拿著鏡子去鎮(zhèn)上賣，沒人要，就扔在了破廟里，被李老漢的爹撿走了……”

說到這里，柳如眉哭得更傷心了，“我死了二十年，魂魄一直被困在鏡子里，看著張阿福娶了新媳婦，生了娃，日子過得好好的，可我卻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圣僧，求您幫我報仇，讓張阿福給我償命！”

濟(jì)公沉默了片刻，扇子在手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柳姑娘，報仇容易，可殺了張阿福，你的怨氣也未必能消，反而會墮入惡道。不如貧僧幫你找到張阿福，讓他給你賠罪，把你好好安葬，再為你誦經(jīng)超度，讓你早日投胎，如何？”

柳如眉猶豫了一下，看著濟(jì)公真誠的眼神，點了點頭，“我聽圣僧的?？蓮埌⒏，F(xiàn)在在哪？我這二十年被困在鏡子里，不知道外面的事……”

“這個簡單?！睗?jì)公轉(zhuǎn)向蘇婉娘，“姑娘，你明日去鎮(zhèn)上打聽一下，有沒有個叫張阿福的貨郎，年紀(jì)約莫五十歲左右，二十年前在這一帶做過生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