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隱寺的秋意漸濃,大雄寶殿后的銀杏樹下積了厚厚一層金葉。這日午后,濟公正靠在樹干上啃著烤紅薯,忽聞山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著女子的哭喊聲:“大師救命!求活佛救救我夫君!”
抬頭望去,只見一個穿著青布衣裙的女子跪在山門前,懷里抱著一面半舊的黃銅鏡,哭得發(fā)髻散亂。小和尚必清剛要上前詢問,濟公卻擺了擺手,擦了擦嘴角的紅薯渣,搖著蒲扇踱過去,笑道:“女施主莫哭,你這懷里的鏡子,可比你夫君的性命還急呢?!?/p>
那女子聞言一愣,抬頭時眼眶通紅,淚水還掛在臉頰:“大師怎知……這鏡子與我夫君有關(guān)?”她名叫蘇繡娘,是山下錢塘鎮(zhèn)的繡娘,夫君周文軒是個綢緞商,三日前去蘇州進貨,至今未歸。昨日夜里,她收拾夫君衣物時,發(fā)現(xiàn)了這面他從不離身的銅鏡,銅鏡竟突然亮起微光,映出的不是她的模樣,而是夫君被綁在暗室里、渾身是傷的景象。
“自那以后,這鏡子每隔一個時辰就會顯一次影,每次都能看到夫君在暗室里掙扎,可我連他被關(guān)在哪里都不知道。”蘇繡娘說著,將銅鏡捧到濟公面前,“大師您看,這鏡子定是通了靈性,想告訴我夫君的下落!”
濟公俯身看向銅鏡,鏡面光滑,邊緣刻著纏枝蓮紋,看著與尋常銅鏡并無不同。他伸出手指,在鏡面上輕輕一點,指尖剛觸到冰涼的銅面,鏡面突然泛起一層白霧,白霧散去后,果然映出一個昏暗的暗室——周文軒被綁在柱子上,額頭滲著血,正虛弱地喘息,暗室角落里堆著幾匹上好的云錦,正是他此次要去蘇州進的貨。
必安湊過來細看,指著暗室墻上的一道裂紋:“師父,你看那裂紋!我前幾日去錢塘鎮(zhèn)的‘萬寶齋’送香火錢時,見過掌柜的庫房墻上也有這樣的裂紋!”濟公眼睛一亮,扇了扇蒲扇:“好小子,倒有幾分眼力。走,咱們?nèi)トf寶齋瞧瞧,說不定能找到周施主的下落?!?/p>
一行人很快來到錢塘鎮(zhèn)的萬寶齋。掌柜李萬山見濟公帶著人來,臉上堆著笑,心里卻有些發(fā)虛:“活佛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干?”濟公不答,徑直走到庫房門口,指了指門鎖:“李掌柜,可否打開庫房,讓貧僧瞧瞧里面的云錦?”
李萬山臉色微變,支支吾吾道:“庫房里都是些普通綢緞,哪值得活佛親自查看……”話還沒說完,蘇繡娘懷里的銅鏡突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鏡面朝上,再次映出暗室的景象——這次,暗室的門被推開一條縫,露出一只穿著黑色布鞋的腳,正是李萬山常穿的那雙!
“是你!”蘇繡娘猛地撲上去,抓住李萬山的衣袖,“是你把我夫君關(guān)起來了!你快說,他被你關(guān)在哪了?”李萬山慌了神,想要掙脫,卻被濟公伸腳絆倒,摔了個四腳朝天。濟公上前一步,蒲扇指著他的鼻子:“李萬山,你勾結(jié)蘇州的盜匪,劫了周文軒的云錦,還把他綁起來藏在暗室,如今證據(jù)確鑿,你還想狡辯?”
原來,周文軒此次去蘇州進貨,本想與萬寶齋合作,將上好的云錦引入錢塘鎮(zhèn)。李萬山怕周文軒搶了自己的生意,便暗中勾結(jié)盜匪,在半路截住周文軒,搶走云錦,還把他綁到萬寶齋后院的暗室里,打算等風(fēng)聲過后再殺人滅口。
李萬山見事情敗露,趴在地上連連磕頭:“活佛饒命!我一時糊涂,才做了這錯事,我這就帶你們?nèi)ゾ戎芪能?!”他顫巍巍地爬起來,領(lǐng)著眾人往后院走去,在一處柴房的地面下,果然有一個暗門,打開暗門,里面正是銅鏡中映出的暗室。
暗室里彌漫著一股霉味,周文軒被綁在柱子上,已經(jīng)有些昏迷。蘇繡娘沖過去,解開繩索,抱著夫君的頭大哭:“文軒!我終于找到你了!”周文軒緩緩睜開眼,看到妻子和濟公,虛弱地笑了笑:“多謝活佛……多謝你救了我。”
濟公讓人把周文軒抬出去醫(yī)治,又看向李萬山:“你劫人奪財,本應(yīng)送官查辦,但念你沒有傷人性命,且主動認錯,就罰你將劫來的云錦全部還給周施主,再捐出一半家產(chǎn)賑濟鎮(zhèn)上的貧苦百姓,你可愿意?”
李萬山連忙點頭:“愿意!愿意!我一定照辦,再也不敢做壞事了!”說完,他讓人把庫房里的云錦全部搬到周文軒的鋪子里,又親自去錢莊取了銀子,交給濟公,讓他幫忙賑濟百姓。
事情解決后,蘇繡娘捧著銅鏡,來到靈隱寺感謝濟公:“大師,這面銅鏡救了我夫君的命,我想把它留在寺里,一來感謝佛祖保佑,二來也讓它不再沾染塵世的紛爭?!睗舆^銅鏡,看了看鏡面,笑道:“這鏡子本是周施主的祖?zhèn)髦?,沾染了他的氣息,才會在他遇險時顯影,如今塵緣已了,留與不留,全看你們的心意?!?/p>
蘇繡娘想了想,還是把銅鏡留給了濟公:“還是留在寺里好,或許日后它還能幫到更多有難的人?!闭f完,她和痊愈的周文軒一起,對著濟公深深一拜,才緩緩離去。
濟公拿著銅鏡,走到銀杏樹下,將它掛在樹枝上。陽光透過樹葉灑在鏡面上,反射出細碎的光芒,像是在訴說著剛剛過去的往事。必清湊過來,撓了撓頭:“師父,這鏡子可真神奇,居然能顯影救人?!睗α诵Γ牧伺乃念^:“哪是鏡子神奇?是人心有靈,執(zhí)念能通。周施主惦記著妻子,蘇施主牽掛著夫君,這份心意才讓鏡子有了靈性。這世間的奇事,說到底,都是人心罷了?!?/p>
說完,他搖著蒲扇,哼著小曲,往禪房走去。銀杏葉落在銅鏡上,輕輕晃動,像是在應(yīng)和著他的話,訴說著這世間最真摯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