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隱寺的晨鐘剛過六響,山門外就傳來一陣嗚咽的哭聲。必清正提著水桶灑掃庭院,見一個穿著蓑衣、戴著斗笠的漁翁蹲在石階上,手里攥著一張破舊的漁網(wǎng),肩膀一抽一抽地哭著,便上前輕聲問道:“老施主,可是遇到難事了?”
漁翁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眼眶紅腫得像核桃,聲音沙啞:“小師父,我是錢塘渡口的老周頭。昨夜我在渡口捕魚,江面上突然飄來一盞綠幽幽的漁燈,燈影里還站著個穿藍布衫的姑娘,對著我哭,說她死得冤……我嚇得漁網(wǎng)都丟了,求濟公師父下山救救我,也救救那姑娘!”
正巧濟公扛著破蒲扇從禪房出來,嘴里還叼著半塊油餅,油花沾得嘴角亮晶晶的,見老周頭哭得可憐,便晃著扇子湊過去:“老漁翁莫哭,老衲去給你瞧瞧!不過先說好,要是渡了這怨魄,你得給老衲燉碗鮮魚湯,多加姜片,讓老衲暖暖身子!”
老周頭一愣,隨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連點頭:“只要能幫那姑娘伸冤,別說鮮魚湯,我這半輩子捕的魚都給您!”
廣亮這時也提著袈裟趕過來,見濟公又拿魚湯開條件,皺著眉道:“道濟!都什么時候了還惦記著吃!先看看渡口的情況!”
一行人往錢塘渡口趕,剛到江邊,就聞到一股淡淡的水汽,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怨氣。渡口的石階上還留著幾張破碎的漁網(wǎng),江面上霧蒙蒙的,遠處的漁船都泊在岸邊,沒有一個人敢出?!詮淖蛞刽[事后,渡口的漁民都嚇得不敢下水了。
“就是那里!”老周頭指著江中心的位置,“昨夜那盞綠漁燈,就是從那里飄過來的,姑娘的影子就站在燈旁,哭得可慘了!”
濟公走到江邊,蹲下身,用破蒲扇扇了扇江面的霧氣,霧氣散開些許,露出一片泛著綠光的水域。他從懷里摸出一粒佛珠,往江中一拋,佛珠在水面打轉,發(fā)出“叮”的一聲輕響,水面頓時泛起一層黑氣,黑氣中隱約能看到一個女子的身影在掙扎。
“好重的怨氣!”濟公沉聲道,“這江底定是埋了冤死的姑娘,魂魄被江水困住,只能靠漁燈引路人幫她申冤。老周頭,你可知最近有女子在渡口失蹤?”
老周頭想了想,臉色突然變了:“要說失蹤……上個月,渡口旁的茶寮老板娘,叫阿秀的姑娘,突然就不見了!阿秀姑娘心善,常給我們漁民送茶水,有人說她被江里的水怪拖走了,有人說她跟著外地客商跑了,可她那間茶寮還鎖著,里面的東西都沒動……”
“阿秀?”濟公眼睛一亮,“你給老衲說說這阿秀的事。”
老周頭嘆了口氣:“阿秀是個苦命娃,爹娘早亡,去年才來渡口開了間茶寮,人長得俊,心也軟,我們漁民誰要是沒帶干糧,她都免費給饅頭。上個月十五,我還去她茶寮喝了碗茶,她說要去江對面給病重的姨母送藥,可再也沒回來……”
濟公摸了摸下巴,道:“走,去茶寮瞧瞧!”一行人來到渡口旁的茶寮,茶寮的門果然鎖著,門板上掛著一把生銹的銅鎖,窗戶紙破了幾個洞,能看到里面的桌椅整齊擺放,桌上還放著一個沒洗的茶碗。
濟公從懷里摸出一根細針,對著銅鎖輕輕一挑,鎖“咔嗒”一聲開了。走進茶寮,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撲面而來,墻角的茉莉花盆栽已經(jīng)枯萎,桌上的茶碗里還剩著半碗涼茶。濟公走到里屋,從床底下摸出一個木盒,打開一看,里面放著一封書信,信紙已經(jīng)泛黃,上面寫著幾行娟秀的字跡:“姨母病重,侄女明日過江送藥,若三日不回,便是遭了不測,望好心人告知官府,還我清白……”
“看來阿秀十有八九是過江時遭了害!”濟公沉聲道,“老周頭,你可知上個月十五,江面上有哪些船過江?”
老周頭想了想,道:“那天只有張艄公的渡船過江!張艄公為人刻薄,總愛宰客,阿秀姑娘平時都不坐他的船,那天許是急著送藥,才坐了他的船!”
濟公站起身:“走,去找張艄公!”一行人來到張艄公的住處,張艄公正坐在院子里修船槳,見了濟公等人,眼神躲閃:“你們……你們找我有事?”
濟公盯著他,沉聲道:“上個月十五,阿秀姑娘坐你的船過江,她人呢?”
張艄公身子一顫,手里的船槳掉在地上,臉色瞬間慘白:“我……我不知道!她坐我的船過江后,就自己走了!”
“你撒謊!”濟公大喝一聲,破蒲扇往桌上一拍,“阿秀姑娘的信上說,若三日不回便是遭了不測!你定是見她孤身一人,起了歹心,害了她,把她的尸體沉進了江里!”
張艄公嚇得“撲通”跪倒在地,哭道:“師父!我錯了!我不該貪財害命!那天阿秀姑娘身上帶了些銀子,說要給姨母治病,我見財起意,就想搶她的銀子,她不肯,我就推了她一把,她掉進江里,沒了動靜……我怕被人發(fā)現(xiàn),就把她的尸體綁上石頭,沉進了江底……”
眾人聞言,都氣得咬牙,廣亮怒道:“你這黑心艄公!阿秀姑娘好心待人,你竟為了點銀子害了她!簡直天理難容!”
濟公嘆了口氣:“張艄公,阿秀的魂魄困在江里,日夜受江水浸泡之苦,就是想讓你認錯,讓你把她的尸體撈上來,好好安葬。今日老衲給你個贖罪的機會,現(xiàn)在就去江底撈尸,給阿秀磕幾個頭,或許她能饒了你?!?/p>
張艄公不敢耽擱,趕緊讓人找來漁網(wǎng)和繩索,駕著渡船往江中心駛去。他指著一處水域:“就在這里……阿秀姑娘就沉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