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無忌知道火候已到,不能再多言,恭敬地行了一禮,悄然退出了靈堂。
空蕩蕩的靈堂內(nèi),只剩下上官嫣兒一人,對著姐姐的棺槨,她心亂如麻。蘇無忌的話如同魔咒,在她腦海中反復(fù)回響。“廢帝”二字,像是一顆投入死水的巨石,掀起了驚濤駭浪。她從未想過要走這一步,那畢竟是她在膝下養(yǎng)了十四年的孩子!
可是,皇帝今日的絕情,未來的威脅……她又豈能毫無察覺?只是她一直不愿,也不敢去深想那個最壞的結(jié)局。
思慮再三,掙扎反復(fù)。最終,上官嫣兒還是頹然嘆了口氣,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她終究是一介女流,終究是心軟了,或者說,她對那微乎其微的母子情分還抱有一絲幻想,對“廢帝”這等驚天動地之事心存畏懼。
“罷了……罷了……或許,是哀家想多了……”她喃喃自語,最終還是選擇了再次妥協(xié),“傳哀家旨意,讓麗妃……如期入宮吧。”
她又一次退讓了,將這苦果與屈辱,連同姐姐新喪的悲痛,一起咽了下去。
當(dāng)然,她也在心中暗下決心,這是最后一次妥協(xié)。
若陛下還是不肯領(lǐng)情,還是要對她上官家一族趕盡殺絕。
那她……便只能聽從小蘇子的意見!
行廢帝之事!
……
幾日后。
榮國公府的白事尚未結(jié)束。
皇帝大婚的日子,便轉(zhuǎn)眼即至。
這一日,京城張燈結(jié)彩,鑼鼓喧天,一派喜慶景象。
皇后周佩寧的迎親隊(duì)伍,極盡奢華隆重。三十二抬的鳳輿披紅掛彩,由禁軍開道,儀仗煊赫,自皇宮正門承天門浩浩蕩蕩而入,沿途百姓圍觀,山呼萬歲,風(fēng)光無限。
周佩寧端坐于鳳輿之中,雖心中對那場“驗(yàn)身”風(fēng)波仍存陰影,但此刻母儀天下的尊榮,依舊讓她感到一絲恍惚的榮耀。
她搞不懂,皇帝為什么最終還是選擇了她?難道是出于對她的信任,還是格外喜歡?
而與之形成天壤之別的,則是麗妃柳鶯鶯的入宮儀式。
沒有喧天的鑼鼓,沒有煊赫的儀仗。只有一頂寒酸的四抬青帷小轎,悄無聲息地從皇宮最不起眼的側(cè)門——東華門悄然而入。沒有禁軍護(hù)衛(wèi),只有幾個面無表情的太監(jiān)和宮女引路。轎子里的柳鶯鶯,穿著一身甚至比不上她平日便服的妃嬪禮服,頭上蓋著紅蓋頭,卻蓋不住那滔天的委屈和怨恨。
靈堂的白色尚未撤去,她身上的孝衣在內(nèi)里還未干透,如今卻要穿著這身刺目的紅妝,像個物件一樣被悄無聲息地抬進(jìn)這冰冷的皇宮。耳中依稀還能聽到遠(yuǎn)處承天門方向傳來的、屬于皇后的喧鬧與風(fēng)光,那聲音如同針扎一般,刺得她心口滴血。
皇帝趙如構(gòu)對此,只是輕描淡寫地對禮部官員說:“皇后乃一國之母,妃嬪不過是妾室,禮制自有差別,不可僭越?!?/p>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分明,這哪里是皇后與妃子的正常差別?便是尋常選秀入宮的嬪、貴人,初次入宮也未必是如此冷清羞辱的場面。這待遇,怕是連個得臉的貴人都不如!
可見小皇帝對上官家的痛恨!一點(diǎn)情面都不愿意留!
柳鶯鶯坐在晃晃悠悠的小轎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母親新喪的悲痛,入宮受辱的憤懣,以及對皇帝、對周佩寧的怨恨,在她心中瘋狂地滋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