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nèi)一時死寂,只有老夫人粗重的喘息聲。孫尚香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母親眼底的恐懼與擔(dān)憂無法言表。
孫尚香見母親態(tài)度堅決,知道再勸也是徒勞,心中暗自嘆氣,想起臨行前周瑜的囑咐,或許喬公出面能有轉(zhuǎn)機。她定了定神,柔聲道:“母親,您別多想了,天色已晚,先歇息吧,有什么事咱們明天再說。”
老夫人重重閉了閉眼,沒再說話,算是默認了。孫尚香細心地服侍母親躺下,掖好被角,這才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
前院里,程普正指揮著將士加固府門,見孫尚香出來,停下手中的活計,沉聲問道:“大小姐,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孫尚香眉頭微蹙,搖頭道:“母親對孟起大哥和公瑾哥哥的戒備太深,我說什么她都聽不進去?!彼D了頓,語氣堅定,“看來只能等明日去找喬公了,或許他的話母親能聽進去幾分。”
程普聞言,眉頭也皺了起來,嘆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眼下黃蓋已去軍營調(diào)兵,我這邊會加強府中的守衛(wèi),務(wù)必確保萬無一失。”
孫尚香點頭:“有勞程叔了?!彼蛞股钐?,心中默念:公瑾,希望喬公真能幫上忙,否則這僵局不知要持續(xù)到何時。
夜色漸濃,府中的燈火次第熄滅,只有巡邏的將士手中的燈籠在黑暗中緩緩移動,像一顆顆警惕的星辰。
次日天光大亮,張昭整理好思緒便來到吳侯府前,卻見府門內(nèi)外戒備森嚴,成隊的將士手按刀柄分列兩側(cè),連高聳的院墻上都有甲士巡邏,箭矢在晨光下閃著冷光。他心中一凜,這陣仗比往日嚴了數(shù)倍,顯然府中定有要事。
“勞煩通報,張昭求見老夫人?!彼麑χ亻T將領(lǐng)拱手道。他此來的目的還是要勸說老夫人立三公子孫栩為江東之主。
守將臉上露出幾分尷尬,拱手回禮:“張大人稍候,今早喬公來府中拜訪老夫人,這會兒怕是抽不開身?!?/p>
“喬公?”張昭眉頭緊鎖,心中疑竇更甚。喬公身為孫策、周瑜兩人女婿的岳父,自周瑜與孫權(quán)決裂后,便極少踏足吳侯府,今日突然到訪,絕非偶然。他壓下滿腹疑惑,只得在府外廊下等候,目光不時掃過墻頭的弓箭手,心中隱隱覺得,這平靜的清晨之下,怕是藏著不小的波瀾。
喬公清早能來的原因,自然是孫尚香在天剛蒙蒙亮,便到喬公府上將一切訴說給喬公,喬公人老成精,自然明白其中關(guān)竅,這才隨孫尚香一起來府上拜訪老夫人。
會客廳內(nèi),程普老將軍端坐于側(cè),鎧甲上的銅片在晨光中泛著冷光,他見喬玄開口,只是沉沉頷首,目光落在老夫人臉上,帶著幾分關(guān)切。
老夫人抬手示意侍女添茶,望著喬玄嘆道:“喬公這許久不來,今日突然登門,老身實在猜不透緣由。”
喬玄放下茶盞,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沉聲道:“老夫人,想必您也知道,仲謀去年征討交州,至今遲遲未歸,軍中消息斷斷續(xù)續(xù),城中早已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更要緊的是,西涼馬超已到吳郡,與公瑾匯合,揚言要徹查伯符當(dāng)年的死因?!彼D了頓,目光掃過程普,“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不知如何是好,特來問問?!?/p>
老夫人握著茶盞的手微微顫抖,瓷杯與桌面碰撞發(fā)出輕響:“仲謀不歸,我日夜懸心,卻查不到半點確切消息。那張昭等人,近來頻頻進言,竟一再勸我立三子孫紹為江東之主……”她話音哽咽,眼圈泛紅,“如今又聽聞孟起與公瑾要查伯符的死因,老身實在茫然無措。這江東的安穩(wěn)日子,怕是真的要到頭了……”
程普老將軍挺直脊背,鎧甲上的紋路在燭火下劃出剛毅的線條,他沉聲說道:“老夫人不必擔(dān)憂。”粗糲的手掌重重按在桌角,木桌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末將已傳令下去,秣陵城四門加派三倍兵力,城墻每丈增設(shè)兩名弓箭手,城樓下埋了連環(huán)絆馬索,別說亂兵,就是一只飛鳥想悄無聲息闖進來,也得先問問末將手里的蛇矛!”
他頓了頓,語氣深沉:“城中那些謠言,不過是些閑人嚼舌根,翻不起大浪。末將已讓巡防營加大巡查力度,敢在街上散播妖言惑眾者,直接拿下!只要城防固若金湯,人心就亂不了——江東的子弟兵,骨頭硬著呢!”
老夫人望著他鬢角的花白的頭發(fā),眼眶不由得一熱:“有程將軍這句話,老身就放心了。只是……”她話鋒一轉(zhuǎn),聲音低了些,“仲謀還沒消息,公瑾那邊又……”
老夫人仿佛想到什么,說道:“德謀你與韓當(dāng)黃蓋祖茂是從伯符父親在的時候就跟著的老人,此次周郎這般,你說你們是個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