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方舟”拖著殘破而疲憊的軀殼,在寂靜的星海中艱難航行。短途緊急躍遷帶來的規(guī)則紊亂尚未完全平復,艦體內部不時傳來細微的、令人不安的金屬應力呻吟。能源儲備僅剩百分之八,如同風中殘燭,僅僅維持著最基本的維生、低速航行和核心系統(tǒng)運行,所有非必要的功能都已關閉。艦橋內光線昏暗,只有控制臺屏幕散發(fā)出的微光,映照出幾張寫滿疲憊卻眼神堅定的面孔。
林墨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他躺在臨時改裝的醫(yī)療床上,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而急促。凌霜守在一旁,指尖縈繞著極其微弱的星銀靈能,如同最輕柔的紗幔,持續(xù)溫養(yǎng)著他那幾近枯竭的精神本源。她能感覺到,林墨的“心象閉環(huán)”依舊在本能地運轉,守護著他不至于意識徹底消散,但那份穩(wěn)固感也大不如前,仿佛布滿裂痕的琉璃,隨時可能破碎。
吳庸和小李輪流值守在駕駛座和工程站,小心翼翼地操控著方舟,沿著編輯器計算出的、最節(jié)省能源的路徑,向著邏輯錨點所在的方位緩慢返航。每一次微小的航向調整,都需要精打細算。氣氛壓抑而沉重,救援行動的成功被林墨的重傷蒙上了一層陰影。
唯一的好消息來自被妥善封存的“黎明號”數據庫核心。范因斯坦博士的意識副本在適應了“秩序方舟”的環(huán)境后,立刻開始了對數據庫的深度整理和關鍵信息的提取分析。他沒有實體,其存在完全依賴于數據流,此刻正以極高的效率,在隔離的信息海中徜徉。
數日的航行在沉默與擔憂中度過。當“秩序方舟”終于拖著最后一絲能量,如同瀕死的巨鯨般緩緩滑入邏輯錨點Zero-Seven平臺的光幕時,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平臺溫和而穩(wěn)定的秩序能量如同母親的懷抱,瞬間包裹了傷痕累累的方舟。早已接到通知(通過林墨昏迷前發(fā)出的簡短信息)的平臺自動維護系統(tǒng)立刻啟動,數條粗大的能量導管和修復機械臂連接到方舟外殼,開始為其注入急需的能源,并修復著規(guī)則紊亂造成的結構性損傷。
凌霜和吳庸、小李小心翼翼地將林墨轉移到平臺醫(yī)療區(qū)內最好的修復艙中。修復艙連接著平臺的地熱能源核心和邏輯錨點散逸的秩序波紋,能夠提供最溫和而有效的精神和肉體修復。
“他的情況很糟糕,但根基未毀。”凌霜仔細檢查后,對圍攏過來的吳庸和小李說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但更多的是慶幸,“平臺的環(huán)境和修復艙能穩(wěn)定他的狀態(tài),但完全恢復……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p>
就在這時,醫(yī)療區(qū)的通訊器亮起,傳來了范因斯坦博士那帶著電子質感、卻難掩激動的聲音:“凌霜女士,各位,抱歉打擾。但我有極其重要的發(fā)現,必須立刻與你們分享!是關于‘共鳴體’的初步分析結果!”
眾人精神一振,立刻聚集到醫(yī)療區(qū)旁的信息終端前。屏幕亮起,顯示出范因斯坦博士那由數據流構成的模糊面容,以及旁邊不斷滾動著的、復雜到令人眼暈的數學模型和能量頻譜圖。
“首先,我必須再次感謝諸位的舍命相救?!狈兑蛩固共┦康穆曇舫錆M真誠,“得益于你們帶回的完整數據庫,我解開了許多困擾舊時代科學界多年的謎團,尤其是關于‘虛妄之潮’的本質……”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后拋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結論:
“根據數據庫中最新的、在‘大侵蝕’降臨前一刻才完成的理論模型和觀測數據綜合分析……‘虛妄之潮’,很可能并非我們之前認為的、來自現實之外的純粹惡意入侵者?!?/p>
“什么?”凌霜瞳孔微縮。
吳庸和小李也愣住了。
“那它是什么?”凌霜追問道。
“它更像是一種……宇宙尺度的‘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PTSD)……或者說,是現實結構本身在遭受了某種無法理解的、超越其承載極限的‘沖擊’后,產生的病理性‘增生’與‘排異反應’?!狈兑蛩固共┦康恼Z速加快,帶著科學家的狂熱與凝重。
“沖擊?”凌霜捕捉到了關鍵詞,“什么樣的沖擊?”
“數據庫中沒有明確記錄,只有一些模糊的推測和……被加密的、標記為‘Ω級禁忌’的殘缺檔案碎片?!狈兑蛩固沟穆曇舻统料聛?,“這些碎片指向一個可能性:在‘大侵蝕’發(fā)生前的某個時間點,我們的宇宙……可能與其他某個或某些‘宇宙’、‘維度’或者我們無法理解的存在形式,發(fā)生過一次短暫的、非自然的、強制的‘接觸’或‘重疊’?!?/p>
“那次‘接觸’本身可能并未直接造成物理破壞,但它所帶來的、與我們宇宙底層規(guī)則截然不同的‘信息’與‘邏輯’,如同致命的病毒,侵入了我們世界的‘免疫系統(tǒng)’——也就是維持現實穩(wěn)定的基本法則體系?!撏薄?,就是我們的宇宙為了‘中和’、‘隔離’或者‘消化’這些外來規(guī)則異質,而被迫啟動的一種極端、且已經失控的‘自我保護機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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