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佩城急電!"副官的聲音刺破指揮部凝重的空氣。陸閱川手中的紅鉛筆在地圖上頓住,頭也不抬道:"念。"
"電報稱。。。找到少奶奶了!"
鉛筆"咔嚓"折斷,朱砂碎末濺在雪嵋關三個字上。站在沙盤前的陸璟堯猛地抬頭,眉骨處的傷疤在昏暗地電燈下突突跳動:"你說什么?"
一旁的陸閱川已經(jīng)一個箭步奪過電報,向來沉穩(wěn)的聲線罕見地發(fā)顫:"璟堯!是弟妹!舟亭說在佩城親眼所見!"
陸璟堯一把搶過電報,紙頁在他指間簌簌發(fā)抖。他驀地感覺心口一窒,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現(xiàn)在去佩城!"
"但防線部署還沒——"
"大哥!"陸璟堯攥住陸閱川的肩章,眼底漫起的血絲如同沙盤上那些進攻箭頭,"軍部先拜托你了!"話音未落,人已撞開大門沖進風雪。
佩城畢竟是王家的地盤,為免人多惹人注目,陸璟堯還是一個人開車去的。一路上風雪交加八九個小時,他幾乎是一腳踩在生死邊緣將車轟進了佩城。
晨光乍現(xiàn),當客棧房門被敲響的時候,武陽還睡的正香。等他稀里糊涂滿臉不悅打開門的時候,就看到陸璟堯冷沉著臉,風馳電掣,殺氣騰騰地站在門口,他嚇得一激靈,瞬間沒了睡意。
“四少!”武陽沙啞的聲音,還吞回去一句,來得真快啊。
陸璟堯進屋沒一會兒,舟亭提著一袋子熱氣騰騰的包子回來了。一開門瞅見陸璟堯,被凍恍神的眼神盯著看了兩秒才聚焦定睛,利落地喊了聲四少。
陸璟堯漆黑的眼睛看到舟亭,不知在哪兒貓了一夜,衣裳都濕透了,臉和耳朵都凍得紫紅紫紅,嘴唇凍裂的血凝在嘴角。他冷沉的眸光軟下來,拍了拍舟亭的肩,“去換衣服。?!?/p>
舟亭毫無預警霎時就紅了眼眶,轉(zhuǎn)過身肩膀止不住地上下聳動,喉間溢出壓抑的哽咽。
火車遇到雪崩,清桅失蹤,雖然與舟亭沒有直接的關系,而事后陸璟堯也從不曾問責他半句。但他自己心中愧疚難當,少奶奶是從手上弄丟的,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伤约喝缃駞s好好站在這里……
這一年他親眼見到四少徹夜難眠、低頹迷茫的樣子,擺平南京,又接連攻下雪嵋關,他知道他是在發(fā)泄,在用撕碎自己的方式忘記少奶奶失蹤的痛。
所以在找尋少奶奶這件事上,他比任何人都拼命。他知道,只有找到她,這場漫長的凌遲才會結(jié)束。對四少是,對他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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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城的輪廓在雪幕中若隱若現(xiàn),如同一把被寒風撐開的鐵扇。舟亭蘸著烈酒在桌面上畫出潦草的城郭——東接老毛子鐵路,西臨松花江支流,南北兩側(cè)的山隘像兩把鐵鎖。而王家堡的四座暗門,就藏在這扇骨般的要沖處。
連續(xù)兩日的追蹤毫無所獲。直到元宵節(jié)清晨,舟亭尾隨那個金發(fā)姑娘到菜市口,聽見她用生硬的漢語問:"程姐姐,冰燈。。。松江大街?"
暮色剛沉,三人已隱入松江大街的人潮。陸璟堯裹著粗布棉襖,腰間卻別著那把勃朗寧?;魧⑺挠白油对诒嫔希で蓮堁牢枳Φ拿瞳F。
"四少,"武陽突然壓低聲音,"要不要調(diào)。。。"
"不必。"陸璟堯心潮暗涌。遠處,王家那對兄妹正從俄式馬車上下來,王瑞林蒼白的臉在琉璃燈下泛著青灰。但人群中,始終不見那個魂牽夢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