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勝有聲,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程詩宛卻從陸璟堯眼里讀到了千言萬語。從鈴蘭的話里,她知道眼前這位陸先生,出身優(yōu)渥,矜貴自傲,為人沉斂狠厲,卻有一顆為國為民的赤心之子。
可她如今看到的眼神,卻不在這些描述之中,殺伐兇狠之人怎么會有如此溫柔如四月春風的眼神呢,沈清桅在他心里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她是個怎么樣的人?”程詩宛問。
陸璟堯沒想到她開口的第一個問題是這個,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他愣了兩秒,卻發(fā)現(xiàn)……還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是不知道沈清桅是個怎么樣的人,是不知道該如何跟眼前的程詩宛形容沈清桅。
那不是‘她’,不是一個獨立于我們之外的第三人,是你,是仍在我眼前的你。
“誰?”他問得很傻。
程詩宛似是沒想到,莞爾一笑道:“沈清桅,你的太太?!?/p>
陸璟堯被她眼底的坦誠傷到了。他錯開眼神,視線里屋子里駿巡,溫聲開口:“你想看看嗎?這屋子都是她當時布置的,院子前后植物盆景,各個房間的窗簾顏色,甚至我書桌上一瓶墨水,都是她細心安排的?!?/p>
“看完,你大概就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陸璟堯收回看向她,眸光澄澈柔和。
程詩宛本沒有什么參觀的打算,但聽到他說以后就沒了,她心里頓時漫起一陣傷感,就好像失去一樣很美好的東西般疼惜。
她從陸璟堯身邊經(jīng)過,走到旋轉(zhuǎn)樓梯口,突然駐足回眸。陸璟堯仍立在原處,困惑的目光掃向他,意思你不帶路嗎?
陸璟堯微微一笑,“樓上房間都開著,你隨意看看。我準備點吃的,一會兒該到午飯時間了?!?/p>
程詩宛聽到他說要準備吃的,頓時瞪圓了一雙眼睛問道:“你,會做飯?”
“應(yīng)該,還行?!标懎Z堯?qū)櫮缭谛Α2缓脧垞P,不能得瑟,只是溫柔的眼神示意她,放心。
程詩宛挑著眉,一歪頭,好吧。
四月上旬的槐樹枝梢才剛剛頂芽,所以西山別苑門前的兩棵大槐此時仍然禿禿的,上午的陽光斜照過來,在樓梯也只是留下了橫七豎八的枯枝影子,有些蕭條意味。
程詩宛走過光影的斑駁的蕭條上到二樓時,陸璟堯依舊目光凝視那處光斑。他想,我所有的東西都沒動,你離開時什么樣現(xiàn)在依舊什么樣,我總是滿心期待著你回來的那一天。
我說過,我愿意等你慢慢想起來,慢慢記起我,可時間不等人,我……
陸璟堯獨自愣神了一會兒去了廚房,開始準備兩個人的午飯。
他一個金尊玉貴的大少爺,哪里會做飯,不過是前些日子撞見鈴蘭天天在廚房沒日沒夜的折騰,一問才知道她在做飯給程詩宛,程詩宛還收了,還夸她做的好吃。
陸璟堯不置可否,在收到程詩宛的邀約后,雖然不知道她為何突然想見他。但機會難得,他開始很認真的琢磨在哪兒見,見面了聊什么,做什么。
后面有一日又看見鈴蘭在廚房忙碌,他思忖著進去讓她教他,小姑娘當即嚇得愣在原地。鈴蘭自從清桅失蹤以后,就一直對陸璟堯頗有微詞,平日里都躲著他,就是碰上了,她也不甚高興。
倒是陸璟堯跟著她學了兩天做菜,小姑娘心里的那口怨氣消了不少,看著陸璟堯一個人在廚房炸排骨的樣子,還跟慕青玄嘀咕,“其實姑爺也挺可憐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縷陽光斜斜照進來,照得陸璟堯的額角細密的汗珠晶瑩透亮。
程詩宛不知什么時候倚在了廚房門邊,雙手抱臂,指尖在珠白的毛衣上輕點著。
廚房里有淡淡的雞湯味飄出來,很香。她靜靜望著陸璟堯的背影,西服外套早已脫下,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切土豆絲的手法意外地嫻熟,刀刃在砧板上敲出細密的節(jié)奏,每片都薄得能透光。
灶臺上的砂鍋咕嘟冒著熱氣,陸璟堯轉(zhuǎn)身去調(diào)小火候時,手肘不慎碰倒了鹽罐。玻璃罐在臺面滾了半圈,他慌忙去接,反而帶倒了豎著的鍋鏟。哐當一聲響,鏟子砸進洗菜池,一連串叮鈴哐當?shù)穆曧懤?,鹽粒像細雪般撒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