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詩宛坐在車里,一身濕透,整個人凍得瑟瑟發(fā)抖,只能靠咬牙攥拳才能讓自己沒有抖得那么厲害。車外雨聲淅瀝,她扭頭看見院子的大門處,眼淚霎時間就滾落下來。
她在樓上轉(zhuǎn)了一圈,她看到了她掛滿新潮衣裳的衣柜,梅花開得正艷的書桌,還是后院滿滿一院子的桅子花……她相信她曾經(jīng)在這里度過了一段很開心很美好的時光,有瑣碎溫馨的日常,有打鬧嬉笑的陪伴,還有她愛的人。
她甚至想,陸璟堯那樣好的樣貌,那么優(yōu)秀卓越的人,即使她不記得他,只要誠心相處,她也還是有可能再愛上他。
可怎么……怎么就弄成這樣?怎么就弄得如此狼狽?!
陸璟堯三步并作兩步折返回來,臂彎里堆著蓬松的羊絨毯,手里還小心拎著她那雙沾了泥水的漆皮高跟鞋。他站在車門外猶豫了一瞬,終究沒敢靠太近,只將毛巾遞進去。
"先擦一擦。"他聲音壓得極低。
程詩宛接過毛巾時,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他手背的傷口。陸璟堯呼吸一滯,卻見她已經(jīng)別過臉去,只留給他一個濕漉漉的發(fā)頂。
她低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濕成一簇一簇,白晳的眼皮凍得能看見細密的筋脈。陸璟堯心疼得厲害,忍不住將毛毯整個裹在她身上,程詩宛略掙扎,他手上使了點勁,嘴里卻只能溫聲哄著:“宛宛,對不起……”
程詩宛一怔,濕漉漉的眼睛混亂地眨了一下,卻始終沒有抬頭看他。陸璟堯指尖發(fā)顫地將毛毯裹緊,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一場易碎的夢,"我承認我很想讓你早點想起我,也的確有讓許宴去想辦法。但自從你今天愿意跟我重新回來這里,我就放棄了他說的那些催眠、記憶干預(yù),他在帶你上樓之前,我就明確告訴他了。”
程詩宛的指尖無意識地絞緊了毛毯邊緣。想起臨上樓前,許宴確實有去書房找他說了什么,很快又回來滿臉笑容的帶她去樓上。
因為同為學(xué)醫(yī)者,程詩宛對許宴有莫名的熟悉和好感。他們聊秦書鈞、聊醫(yī)學(xué)、聊中國西醫(yī)發(fā)展,最后才慢慢說起她的病況和失憶的事情??梢舱峭瑸獒t(yī)學(xué)生,所以程詩宛對他的那些提問很敏感,隱隱感覺不適的時候,她借倒茶打濕了許宴的衣裳,趁去衛(wèi)生間整理,偷偷打開了他的醫(yī)用箱,才發(fā)現(xiàn)了那些文件和藥品。
陸璟堯知道她聽進去了,裹好毛毯,又蹲下給程詩宛穿鞋。他單膝跪在車墊上,掌心托起她冰涼的足踝。程詩宛腳趾下意識蜷縮,卻被他用拇指輕輕撫平。皮革綁帶擦過她腳背時,他呼吸明顯一滯。
"別。。。"她往回縮了縮,足弓卻不小心蹭過他掌心。兩人同時僵住,車窗外雨聲忽然變得很遠。
程詩宛別過臉不去看,卻聽見他輕聲道:"左腳鞋跟磨損總比右腳嚴重。。。這習(xí)慣倒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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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出西山別苑的時候,雨已經(jīng)停了,陰沉沉的天空竟也放出一抹亮光來。
武陽在前面開車,陸璟堯帶著程詩宛坐在后排,涇渭分明,氣氛冷冽。從別苑的巷道出來,就是一條長達一公里的直直的馬路,兩旁白樺林立,氣勢昂揚開闊。光禿禿的樹梢上還有些未化的積雪,星星點點,看著晶瑩零落的美。
陸璟堯知道她氣還未消,而此去之后又不知何時再見,他總想再說些什么,心里腹稿打了一肚子,正猶豫著開口,突然車子猛得剎住。
刺耳的剎車聲中,三輛黑色汽車呈品字形橫亙在路中央。為首的車門猛地彈開,王瑞林锃亮的皮鞋踏碎水洼,手中黑傘"唰"地撐開,黑沉的眸子在陰云下泛著冷光。
"陸司令這是要帶我未婚妻去哪兒?"他指尖夾著半截香煙,青煙在寒風(fēng)中扭曲成詭異的形狀。身后六名保鏢齊刷刷亮出配槍,保險栓的咔嗒聲連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