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跡已有些褪色,卻仍能看出落筆時的凌厲鋒芒。紙角還沾著一點暗褐色的痕跡,像是干涸的血漬。清桅的指尖突然劇烈顫抖起來——這是那個送花小男孩念的那句詩!
那是她到北平沈府之后,第一次出門,跟著七哥八姐去華裳時裝店陪五姐挑婚紗。那會兒她正受人欺負,遭全城唾罵,臉上身上還帶著傷,七哥幾個本是帶著她出來散心,誰知剛進店里就聽到一番辱罵,鄉(xiāng)下丫頭、丑八怪、外室之女……她聽得難受,出了店在門口的長椅上坐著。
那個溫和愜意,陽光正濃的午后,她明明坐在陽光下,卻怎么都覺得熱不起來,渾身冰冷。就在那時,突然就有一個小男孩抱著一大束百合花,還磕磕巴巴給她念了一句詩,正是紙上這句。
"原來。,原來是你。。。"哽咽堵在喉頭,化作一聲嗚咽。淚水砸在宣紙上,墨跡頓時暈染開來。她突然蜷起身子,像受傷的幼獸般嚎啕大哭,百合花的香氣混著淚水的咸澀涌入鼻腔。
清桅沒有告訴任何人,在一眾姐妹的調(diào)侃嬉笑里,她垂眸淺笑凝視著那一束百合花那一刻,她感覺到了北平的陽光,是不同于杭州的一點點光亮,是那點微弱的熱讓她最終選擇留在北平。
原來那個在冰窟里向自己伸過手的陌生人,是你……
可你現(xiàn)在告訴我,是想挽留我?
是嗎,王瑞林?
給她在無聲處送花安慰,禮堂爆炸時撲身救她,驚馬險墜時飛身救她,甚至在火車雪崩遇難時,不遠萬里救她,小心翼翼護她,陪她,給她聯(lián)系留學(xué),陪讀……還幫她查過母親的線索,他為她做的實在太多太多。
清桅笑著笑著,淚眼婆娑,心中絞痛,這份愛她要如何才受得住,還得起?
不知過了多久,天已經(jīng)徹底暗下來,外面的槽雜也小了很多。
沈清桅怔愣的坐在屋子中央,身后響起敲門聲。她有些忙亂地擦了擦臉,收拾好情緒,淡聲開口,“請進?!?/p>
“沈小姐?!笔前w。
沈小姐,她太久沒有聽到人這樣稱呼她了。清桅一時有些尷尬,“有事嗎?”
“少爺說,他明早卯時會在后山草場等您。如果您做了決定,他會親自送您?!?/p>
阿飛的聲音壓的很低,清桅茫茫然間竟有些沒聽清,只聽得明早卯時、馬場、決定、送……
"送。。。我?"清桅的指尖猛地掐進掌心,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她踉蹌后退半步,撞翻了案頭的水晶瓶。百合花跌落在地,花瓣碎成慘白的殘片。阿飛的話像把鈍刀,一點點剖開她的心——王瑞林早已知曉她的猶豫,甚至。。。重新讓她做決斷。
難怪會一次次送她百合花……
難怪會突然帶她去騎馬……
原來是為了讓她想起記憶……原來最痛的不是被迫留下,而是當(dāng)你終于動搖時,那個人卻為你敞開了離開的門。
可是,所有訂婚事宜都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王家親屬家眷上上下下幾百人都已到了,她若這個時候離開,他要怎么辦?
還有熟悉的江南菜式,神情古怪的阿玥,那是什么意思?她是陸璟堯的人?
陸-璟-堯,這是清桅在恢復(fù)記憶后第一次想起這個名字,那個高大的身影,那張仍舊英挺俊朗的面容……他明天也會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