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閱川離開后,北地的陰云仿佛頃刻壓至宣城。陸璟堯埋首于紛繁的電文與地圖之間,眉宇終日緊鎖。整個東北宛若一座巨大的火藥庫,日軍在齊城、哈城等地的異動如同四處埋設的隱雷,空氣里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局勢一觸即發(fā),岌岌可危。
一連半個月的時間都沒能再去找清桅,這天,他好不容易巡營回來,得了一些西瓜,黑土地生長的西瓜沙瓤甘甜,他想著給清桅送一些。于是下午忙完就去醫(yī)院那邊等她。
說來也巧,清桅那兩天正幫忙一個醫(yī)科大學的項目,那天正好結束,回到醫(yī)院的時候也比較早,剛下午五點。
清桅剛走回醫(yī)院門口,一眼便瞧見了轉角處那輛熟悉的黑色汽車。車窗搖下一半,隱約能看到駕駛座上的人影。
她腳步頓了頓,遲疑片刻,還是走了過去。
陸璟堯正靠著椅背小憩,聽見腳步聲立刻睜開眼。見是她,他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隨即推門下車。
“回來了?”他聲音里帶著些許疲憊,卻依舊溫和。
清桅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他風塵仆仆的軍裝上:“你怎么來了?”
“巡營回來得了幾個西瓜,”他轉身從后座抱出一個沉甸甸的麻袋,里面圓滾滾的透著青碧紋路,“黑土地上長的,很甜……想著給你送些來?!?/p>
他說得平常,額角卻帶著未干的汗跡,顯然是忙完就徑直過來了。清桅望著那袋西瓜,又看向他眼底的倦色,心頭莫名一軟。
“多謝,”她輕聲道,轉身看了看進進出出的醫(yī)院門口,膽大如斗,聲音不覺柔了幾分,“你,要上去坐坐嗎?”
陸璟堯聞言微微一怔,目光掃過她身后的醫(yī)院大門,語氣帶著幾分克制:“不會打擾你工作?”
“今日項目剛結束,沒什么要緊事了。”清桅搖搖頭,唇角不自覺地彎起一點弧度。
陸璟堯這才頷首,重新拎起那袋沉甸甸的西瓜,跟在她身后走進醫(yī)院。
清桅也沒有多想,半個多月未見,他特意過來,天又熱,不好讓他一直在車里悶著。
走廊有人來往,白大褂的衣角與皮鞋聲交錯。幾個護士抱著病歷本從旁經(jīng)過,目光悄悄掠過身形挺拔的軍官,忍不住湊近低聲交換著驚嘆:
“呀!沈醫(yī)生身后那位是……”
“沒見過呢,這肩章…來頭不小吧?”
“模樣真俊朗,瞧那身軍裝襯的……”
竊竊私語像風中的蒲公英種子,輕輕擦過耳際。清桅目不斜視地走著,指尖卻悄悄蜷進掌心。陸璟堯倒是從容,只微微落后她半步,目光沉靜地落在前方,仿佛周遭的議論都與他無關。
直到轉角處有個膽大的實習醫(yī)生笑著打招呼:“沈醫(yī)生,這位是?”
清桅腳步一滯,臉頰微熱,正不知如何作答時,走廊那頭忽然傳來一聲帶笑的高呼:
“喲!這不是咱陸大司令嘛!今日是哪陣風把您吹來?”
許宴背著手,慢悠悠地從走廊另一頭踱來,白大褂敞著穿,臉上掛著明晃晃的看好戲的表情,眼神在陸璟堯手中的麻袋和清桅微紅的耳根間來回掃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