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鼓起勇氣向陸故淵提出有事要說,卻被他以“飯后再說”輕輕帶過。
到了餐廳,除了一桌豐盛佳肴,更見特意趕回的三哥三嫂端坐席間。清桅心下明了,這定是陸故淵的有意安排??v有不滿,他終究以陸家當(dāng)家的身份,給予了她這個兒媳應(yīng)有的禮遇。
這份不動聲色的照拂,竟讓素來果決的清桅整晚心緒難平。她并非優(yōu)柔寡斷之人,唯獨對這般以誠相待的心意,難免觸動。
席間雖有宋凌異常的沉默,幸得陸珍珠歡聲笑語不斷,這頓飯倒也未覺難熬。清桅勉強用了些飯菜,只在宋凌借三嫂多年未孕含沙射影時,被牽連著刺了幾句。
晚飯結(jié)束已經(jīng)兩個小時后,清桅見陸故淵早已離席,便想尋個時機單獨拜會。德叔正在廊下吩咐傭人收拾茶具,見她過來便躬身道:“老爺在書房會客,四少奶奶若是不急,可稍候片刻?!?/p>
“勞煩德叔帶我過去,”清桅溫聲道,“我在書房外等候便是?!?/p>
德叔略一遲疑,終究點頭引路。穿過兩道回廊時,忽有個小廝急匆匆跑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德叔面露難色:“四少奶奶,廚房那邊……”
“德叔去忙便是?!?/p>
另一個瘦高傭人默默接替了引路的職責(zé)。清桅跟著他走過幾重月洞門,漸漸覺得不對,這路徑越發(fā)偏僻,檐下連燈火都稀疏起來。
她正要開口詢問,前方紫藤花架下忽然轉(zhuǎn)出個人影。
宋凌抱著暖手爐立在暗影里,絹燈昏黃的光照著她半明半暗的臉:“四少奶奶這是要去哪兒?”聲音像浸過井水,“可否愿意去我那兒坐坐?”
“小姐…”鈴蘭經(jīng)過前天的事,此時一見宋凌頓時緊張起來,不自覺靠近清桅低聲喚道。
這是在陸公館,清桅自認為宋凌即使對她再有怨恨,也不會在此地動手。她不動聲色,朝著宋凌規(guī)規(guī)矩矩地喊了一聲:“母親?!?/p>
母親?宋凌像是被這稱呼燙到般嗤笑出聲,沈小姐這聲母親,我宋凌可擔(dān)不起!
一句‘沈小姐’,清桅知道再沒有演下去的必要,她眼底最后一點溫度褪盡:既如此,您今日攔在這里,究竟想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宋凌向前逼近一步,沈小姐前日不是親身體會過了?只怪我低估了你,竟讓你從鬼門關(guān)逃了回來。
我自問從未做過傷害您的事,何以讓您恨到非要取我性命不可?
川兒。。。宋凌聲音驟然哽咽,眼中翻涌著悲痛與怨毒,要怪就怪你嫁給了陸璟堯!你們害死了我的兒子!
“我沒有!大哥是在戰(zhàn)場上犧牲的?!鼻逦τ偪竦哪抗?,一字一句道:更何況我和陸璟堯,已經(jīng)離婚了。
離婚?宋凌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臉上的恨意凝固成錯愕。
清桅不欲多言,轉(zhuǎn)身欲走。就在她邁下石階的瞬間,宋凌突然像驚醒的母豹般猛撲上來,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你以為這樣就能撇清關(guān)系?!只要陸璟堯還活著,只要你——
放手!清桅掙扎間腳下一滑,整個人從三級臺階上重重摔落。腹部撞在假山石棱角上,劇痛瞬間席卷全身。
鈴蘭的尖叫聲劃破夜空:小姐!血。。。您流血了!
深色血液正順著清桅月白色的旗袍下擺洇開,像雪地里驟然綻放的紅梅。她蜷縮在青石板上,冷汗瞬間浸透鬢發(fā),指尖死死摳住地面。
快來人啊!鈴蘭哭著朝聞聲趕來的傭人們嘶喊,快去請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