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璟堯,你敢嗎?!
清桅突然的一聲聲壓抑的低聲哭訴和問責(zé),聲音不大,卻在陸璟堯身體里撕裂般炸開,他心臟驟緊,血液盡失,四肢百駭瞬間麻木。
……她知道了……她還是知道……
不!他不是這樣想的,這其中有誤會,就是有誤會??!
他腦中飛快閃過所有事情的經(jīng)過,從在宣市留下清桅,軍令狀事發(fā),南京威脅逼迫,談判失敗,與南京的關(guān)系徹底破裂,自酬軍費,雪嵋關(guān)大亂,清桅失蹤,多方以命相協(xié)……他苦苦掙扎,與大哥相商定了那樣一個解決辦法。
爭吵,兩人如履薄冰的相處里不斷地突發(fā)爭吵,他一氣之下送她回北平,火車站送別……對,火車,張順!
他在混亂的思緒中,終于抓住一絲線索,他再次走上前,雙手輕握著她雙臂,彎下腰與她四目相對,無比小心又真誠地開口,“張順,我派了張順等在那里,火車只要到站,他就會和舟亭悄悄帶你回來,不會真的送你回北平?!彼曇艏鼻校幌氚炎钫鎸嵉那闆r告訴她,“可是……可是張順這個叛徒!他叛變了!如果不是他與王家勾結(jié),你根本不會落入王瑞林之手。”
清桅瞳孔驟縮,神情愣住。
張順叛變……她沒有想到還有這一層。
她直直地望著陸璟堯,他漆黑的瞳仁里倒映著她凝重的身影,專注、沉重。他第一次對她這樣解釋一件事情,她想她可以相信他說的,他不會在下屬叛變這么大的事上還騙她。
因為他一直以來是那么自負(fù)自尊的一個人。
真的是因為張順叛變造就了現(xiàn)在的局面嗎?
……
這一晚的王家堡燈火通明,也并不安靜,為了明日的訂婚之喜,此時各個院子里仍有人在深夜忙碌,而危機(jī)四伏處更是暗潮洶涌。
一陣夜風(fēng)吹過,屋檐一角的銅鈴微微響動。沈清桅從迷惘中驚醒過來,驀地看著陸璟堯搖一搖頭,聲音已恢復(fù)冷靜,“不,不是這樣的。事情的重點根本不是我最后被誰帶走,而是我為什么會上了那趟回北平的專列?”
“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清桅退開更遠(yuǎn)的距離,搖搖欲墜間也不愿再挨著陸璟堯半分,“我雖然不知道你全盤的計劃,但我知道,我又一次被你算計,深陷在你事業(yè)的漩渦之中。去北平那一趟,你將我暴露在所有人的槍口之下,你將我的性命懸在所有人的刀尖之上……”
“你說你火車上、沿線甚至北平都安排了人,能確保萬無一失……可是那一趟我差點死了!”說到此處,清桅心肺撕裂般疼痛起來,她不愿相信那是陸璟堯會做的事,她那么那么深愛的人,卻視她的性命如草芥,“陸璟堯,你有沒有想過,即使沒有雪崩,那一趟我也有可能會死,死在任何某個人的槍下,死在火車事故之中,死在荒無人煙的大雪深山?。 ?/p>
“我沈清桅在你陸璟堯心里到底算什么?”
“……你是我太太?!?/p>
清桅聞言,失笑出聲:“是,我曾經(jīng)是你太太。可你都對我做了什么?”不愿再回想,她沉痛著說道,“你即使不愛我,你也不該那樣算計我的性命!一次又一次??!”
“我是那么愛你……”她低聲喃喃,仿若最后的決別,眼底連最后一點光都散去了,只剩濃深的漆黑。
陸璟堯看著那樣悲痛破碎的清桅,明明人就在眼前,卻好像變得虛幻,遙遠(yuǎn)地再也抓不住,再也不是她的宛宛了。他心口破裂,喉間一股猩甜,驚慌地追上去解釋,“不是的,宛宛,我從來沒有算計你的性命,我怎么可能……”
“這里?!鼻逦εe起右手,拉下衣袖,將猙獰的傷痕露在他眼前,“還是這里,這個腿上,這些傷疤這輩子都會跟著我,每逢刮風(fēng)下雨,我都痛不欲生。這個膝蓋里還兩根鋼針,要我拆開給你看看嗎,陸璟堯?”
“……你怎么能如此對我?……你怎么可以對我這么狠?!!”沈清桅想起受傷的那些日日夜夜再也繃不住的哭喊出聲,沙啞低聲中全是破碎的顫抖。
在她低啞的哭喊聲中,陸璟堯仿佛看到了她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躺在手術(shù)上一動不動,只覺得身上在被萬千把刀凌遲,刀刀見血,疼得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