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59章 人間地獄（第1頁）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飛機的尖嘯和炮彈的轟炸聲才漸漸消停。

黑石溝不遠處微微隆起的一個小土坡，終于在長久的寂靜之后有了些許動靜，從一個狹小的石縫中透出一雙烏黑的眼睛，他輕微的扭轉(zhuǎn)頭，黑色的眼珠上下左右來回的掃視了一圈，片刻，緩慢地閉了下眼，像是深深舒了一口氣。

緊接著，他微仰起頭，搖一搖，頭上厚厚塵土簌簌的往下掉，濺起一片灰塵，伴隨著咳嗽的聲音，沙啞的響起：“飛機走了，大家起來吧?！?/p>

如同地底蘇醒的蟻群，殘存的人們開始從廢墟的各個角落蠕動起身。土坑里伸出一只顫抖的手，扒著邊緣艱難地爬出滿身泥污的軀體；草叢被撥開，露出下面驚恐未定的眼睛；堆積的斷木下傳來微弱的呻吟，旁邊的人趕緊上前合力抬起重物……

一個老漢從泥潭中掙扎著站起，渾濁的泥水從他花白的頭發(fā)上淌下，像一道道淚痕。他茫然四顧，突然撲向不遠處一具俯臥的身體，用力將其翻轉(zhuǎn)，正要呼喊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了氣息：“老伴兒……”他張了張嘴，但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肩膀在劇烈地抖動。

“娘！娘你醒醒！”不遠處一個年輕女子搖晃著懷中早已冰冷的身體，聲音凄厲得刺破云霄。

“狗日的小鬼子！我日你祖宗！！”一壯年男子對著天空揮舞著拳頭，脖子上青筋暴起。

……

清桅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扒開身上的泥土和石塊，從藏身的土坑中撐起身子。她茫然地抬起頭望一眼四周，焦黑的土地上散落著殘肢斷臂，尚未熄滅的火焰還在吞噬著遇難者的衣物，一棵被炸斷的槐樹上掛著破碎的花布包袱，隨著硝煙輕輕搖晃。

而在她正前方，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孩子安靜地趴在血泊中，手里還緊緊攥著半塊窩頭，渾然不知死亡為何。

這一幕幕像一把鈍刀狠狠扎進她的心臟。淚水瞬間涌出，模糊了這人間地獄的景象。她抬手捂住嘴，可嗚咽聲還是從指縫間漏了出來，她心痛不已。

在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切身感受到了戰(zhàn)爭的殘酷，而她所能做的是那般的微不足道，又遠遠不夠。

最開始說話的那位青年男子，一身灰布短衫，手臂上還流著血，他來回走了一圈，像是在清點人數(shù)還有傷員。

清桅抱著那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給他清理額頭上的傷口，接著又給其他幾個受傷的難民處理傷口。她帶的藥不多，只能優(yōu)先傷勢較重的人。

“劉村長，您看咱們現(xiàn)在還繼續(xù)往南走嗎？”青年男子點完人數(shù)跟一位老人在商量。

老人年齡大跑的慢，被炸傷了小腿，清桅正在幫他處理傷口。

被叫劉村長的老人，擦了擦臉上疼出來的汗，混濁的眼睛看了看青年男子，又望了望被炸的前路，一時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要是走的話，咱們得趕緊出發(fā)，這飛機不知道啥時候又會飛回來?！?/p>

“可是我們傷得傷，怎么走??？”

“是啊，這么多受傷的，就是走也走不遠。”

“可是不走難道我們要在這兒等死嗎？！那飛機一會兒肯定還會回來！”

“……”

議論聲不絕于耳，都是一輩子種地的村里人，也沒經(jīng)歷過這些，一時誰都拿不定主意。

清桅處理完劉村長的傷口，清潤的眼光看了看周圍人，猶豫著開口：“大家可否聽我一言?！?/p>

眾人目光齊刷刷看向她，有探詢，有質(zhì)疑，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