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桅一連在醫(yī)院幾天沒有家,弄得鈴蘭和慕青玄每天傍晚都來看她,送吃的,送換洗衣裳,確定她沒事。但清桅哪里肯,這種時候誰還搞小姐派頭,兩個人來的第二天就被清桅趕回去。
直到第三天晚間,她覺得實在有必要回家徹徹底底洗個澡,才終于抽出時間準(zhǔn)備回去一趟。
醫(yī)院后門的巷子浸在昏沉的暮色里,她剛走下臺階,就聽到墻根下傳來壓抑的嗚咽聲。
清桅循聲望去,只見小雯正蜷縮一團(tuán),把臉埋在膝蓋里哭得渾身發(fā)顫。
"怎么了?"清桅蹲下身輕撫她的背,指尖觸到的蝴蝶骨瘦得硌人。
小雯猛地抬頭,腫得像桃核的眼睛里涌出更多淚水:"許醫(yī)生。。。我、我今早收到信。。。"她哽咽著從口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信紙。
"他們?nèi)寄舷铝?。。。爹娘帶著弟妹上周就上了去南京的火車。?!?小雯突然抓住清桅的衣袖,指甲因連日搬運藥品裂開血口,"可為什么不等我?他們是。。。是不要我了嗎?"
清桅就著昏暗的天光掃過信紙,那句"戰(zhàn)時危急,多保重。"被反復(fù)描粗。她忽然明白這是怎樣一場倉惶的逃亡,不知去往何處,不知明日何時。
"傻姑娘。"清桅用袖口擦凈小雯臉上的淚痕,"你爹娘到了安頓的地方,肯定會再聯(lián)系你的。"她指向醫(yī)院亮著燈的窗戶,"更何況,你還有我們啊,我們以后都是你的親人。"
夜風(fēng)卷來硝煙與消毒水混雜的氣味,清桅輕輕攬住小雯顫抖的肩膀,那些勸小雯的話也在勸她自己,但她想她比小雯還是好一點。
至少,這里還有陸璟堯。
但當(dāng)晚她回到永安三巷的時候,并沒有見到陸璟堯,甚至一點消息都沒有。
永安三巷空了很多,就連當(dāng)初買油紙傘那家也關(guān)門了,處處都透著緊張和蕭瑟。
清桅院中也格外的靜,就連日常嘻嘻哈哈的鈴蘭如今也沒了玩笑打鬧的心情,個個垂喪著臉。
“你們這是做什么,日子還得過呢?!鼻逦ζv的臉硬扯出笑容,視線在鈴蘭三個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
“就是難受……”鈴蘭眨了眨眼睛,一副要哭的樣子,“好好的干嘛要來打我們?!?/p>
清桅沒忍住笑了一下,但這么復(fù)雜的問題一句兩句也解釋不清,便干脆轉(zhuǎn)了話題,“那天說有禮物,禮物呢?”
鈴蘭眼睛一亮,嗖得站起來,“在樓上,好大一個,小姐我?guī)闳?。?/p>
清桅跟著鈴蘭踏上樓梯時,木階發(fā)出吱呀的輕響。推開門,月光透過西窗灑進(jìn)來,墻邊那個半人高的方形物件投下斜長的影子。牛皮紙包裝得十分仔細(xì),邊角還用麻繩纏出精巧的結(jié)。
"姑爺特意囑咐要輕拿輕放呢。"鈴蘭遞過剪刀時眼睛亮晶晶的。
剪刀刃劃開牛皮紙的沙沙聲里,先露出鎏金畫框的一角。當(dāng)整幅畫面豁然展開時,清桅的手指突然松開了剪刀——哐當(dāng)一聲砸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