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桅從父親書房出來已經(jīng)晚上八點,院子里曲徑通幽,清夜無塵。
父親說給她安排了鋼琴課和舞蹈課,讓她從明天開始去上課學習,八月之后正式去中西女校上學。這學校她知道,都是特意教貴族或富人女子中西方禮儀規(guī)矩、社交才藝之類的,不過,很多人年少時就開始讀的,她如今都十七歲,還學這些做什么。
一切正常的話,再過一個月她就該在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上大學了,如今來了北平,自然也要繼續(xù)讀書,只是她并不想上中西女校,她想學點更有價值的東西,對她將來生活最好。
或者還像之前那樣,去師范也可以,那時和母親一起商量定下來的。清桅一個人在回去的路上默默的想著,現(xiàn)在母親不在了,她也不敢直接跟父親提。
又一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清桅剛用過早飯,在廊下看書,最近為了琢磨上學的事情,頭都大了。
“小九,快換衣裳,我們出去?!逼吒缡勒\噔噔地跑來,后面跟著他的小跟班福生。
“出去?去哪兒???”清桅問。
“你忘記了,去時裝店做衣裳啊,快,我們路上說?!笔勒\催著清桅去換衣裳。
清桅只好趕緊換了衣裳,跟著世誠出了門。
世誠開車,帶著清宜和清桅,到了華裳時裝店。
時裝店地處西街的繁華地段,店鋪清亮又新潮,店員看到清宜馬上熱情招呼,說有些時候沒見著她了。
清宜笑著說,“跟你們歐老板約好的,但我五姐還沒到,你先忙,我們自己先逛逛?!?/p>
店員說,“好嘞,那兩位先請進,我去跟歐老板說一聲。”
兩個人進來店里,問店員要了兩杯咖啡,就在沙發(fā)上坐下,“這家店的歐老板很有生意頭腦,在歐洲學的服裝設計,留洋回來之后,就開了這家店。專給有錢的小姐太太們做衣裳,歐洲有興時的新貨到了,也會仿制,面料也好,生意很快就起來了,如今算是京城里獨一家兒呢。”
清桅聽著清宜介紹,她轉過臉去看店內(nèi)陳列的時裝,正如清宜所說,店內(nèi)擺的都是歐洲各大女裝的最新款洋裝、禮服,還有各樣閃著珠光的高跟皮鞋。一排排,一列列,眼花繚亂,美麗又新鮮。
清宜已經(jīng)選了幾件去里間試衣裳了,清桅自己閑閑地看著,她雖不是愛在衣飾上花心思的人,但看著也是心情愉快的。
“歐老板,按這個樣式再重新給我做一套。”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傳來,有點熟悉。
“沈小姐,這旗袍前段時間不是剛做一件呢,怎得又要一件一模一樣的?”歐老板討好的聲音,還有些小八卦。
“還不是我娘,趁我不在。把衣服給了我們家新來的那個鄉(xiāng)下丫頭?!鼻逦β牫鰜砹?,是六姐沈清歡。
“哎,聽說你那個九妹妹長的可漂亮了,美若天仙,是不是啊?”另一個聲音問。
“哎呦,就她那樣兒還美若天仙??來的第一天就毀容了,額頭上天天貼個白布,也不嫌晦氣?!鄙蚯鍤g陰陽怪氣地說。
“真的假的???”
“許醫(yī)生說的,還能有假?現(xiàn)在就是個鄉(xiāng)下來的丑八怪,那衣服給她真是浪費了?!鄙蚯鍤g憤憤不平的很。
樓上一陣譏笑嘲諷。
當初做那個決定,清桅就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只是親耳聽到這些話,她還是很難過,眼睛里的淚水直打轉。聽到一陣下樓梯的腳步聲,她趕緊躲進了一個試衣間。
人聲漸遠,腳步聲消失,清桅拉開布簾,抬眼就看到了五姐沈清夏,她眼神溫柔,清桅鼻子一酸,強忍著的眼淚立刻掉了下來,喉間擠出軟軟兩個字,“五姐?!?/p>
“許宴那個大嘴巴,看我下次不揍他。”清夏攬過她肩,伸手抱著她。
清桅一時被逗笑,“不怪許醫(yī)生的,”心里為許宴默哀,“五姐,你快挑衣裳吧,我沒事的?!?/p>
“恩,五姐邀請你和八妹一起,當我的儐相可好?”
“好啊,好啊。”清宜從試衣間抱著一堆衣裳出來,開心的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