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跟來!!”
沈世誠一聲大吼,嚇得福生正撥輪飛轉的腿立馬定在原地,剎停太猛差點一頭栽下去。
“那你去哪兒?我,我…上哪兒接你啊……”福生看著越跑越遠的身影,喊話的聲音也是越來越小。
眼見著人就跑出醫(yī)院不見了。
街上人多,那女子像一尾靈活的魚,在黃包車與報攤間急速穿梭。她時而借電車掠過遮擋身影,時而閃進店鋪廊檐,沈世誠幾次險些被甩開,全憑著她發(fā)間那點素色發(fā)飾的微光緊追不舍。
轉出喧鬧的主街,她倏地拐進一條僻靜里弄。沈世誠眼底精光一閃,這條寶昌里他再熟悉不過。他立即轉身鉆進相鄰的弄堂,腳下奔得飛快。
當女子從巷尾拐角沖出時,正撞上守在出口的沈世誠,“還跑嗎?”
女子白皙的臉跑得通紅,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的驚慌混亂在看清眼前人的一刻,倏然冷靜下來。
她抬手將臉頰上的碎發(fā)自然地勾到耳后,嘴角微微一笑,“這位先生,有事嗎?”
清亮溫雅的聲音,一瞬間將沈世誠帶回了三年前的北平??粗矍耙荒R粯拥哪槪男呐K跳得亂七八糟,遠不如對面女子來得鎮(zhèn)定,以至于他根本沒聽清她的話。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迸右娝徽f話,錯身就往外走。
眼前身影晃動,沈世誠番然清醒過來,眉宇緊蹙,伸手一把抓住女子的胳膊,疾呼出聲:“許雅茜!”
“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女子頭都不回,手臂掙扎著要走。
沈世誠心頭狠狠一揪,伸手直接從身后扣住她的腰肢,將人輕按在墻上。
“不認識我,為什么一見到我就跑?!”他喘息著問,溫熱的吐息拂過她耳畔,失落、酸楚、惱怒清晰可聞。
許雅茜偏過頭緊閉雙眼,睫毛顫得像蝶翼,胸口劇烈起伏,卻咬緊唇瓣不肯出聲。他的目光就像一張細密而又滾燙的網將她整整束在其中,她不敢繼續(xù)反駁,卻也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這些年來,他始終恪守對父親的承諾。整整三年,不曾與她相見,甚至刻意回避所有關于她的消息。他依從家族安排娶了劉芊芊,生兒育女,盡心經營婚姻,孝順雙親。北平城里人人都說,沈家那個紈绔七少爺終于轉了性子,成了穩(wěn)重體面的沈先生。
無數(shù)贊譽環(huán)繞著他,事業(yè)順遂,家庭美滿??芍挥猩蚴勒\自己清楚——這一切風光,都是用心底那份見不得光的感情換來的。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再苦的果也只能獨自咽下。無數(shù)個被思念啃噬的深夜,他都強忍著去找她的沖動,早已做好了今生不復相見的準備。
可剛剛在人群里撞見她那一秒,他就知道思念如潮,已洶涌而至。
她不顧許雅茜的掙扎,再也壓抑不住地將人摟入懷中,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落在她耳畔:“雅茜,好久…好久不見?!?/p>
許雅茜的掙扎隨著沈世誠不自覺溢出的哽咽一頓,整個人瞬間僵住,一動不敢動。
沈世誠察覺她僵硬,許雅茜的抗拒因這聲輕顫戛然而止,整個人僵在他懷里。
沈世誠感受到她的緊繃,掌心輕撫她單薄的脊背:“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逼你。”
耳畔是他蓬勃的心跳,鼻尖縈繞著記憶中的氣息。這個擁抱穿過漫漫時光的長流,在顛沛流離中終于抵達。
她心中惶惑不安,卻又貪戀這片刻溫存。漫長沉默后,她終于卸下所有防備,緊緊閉上雙眼,抬手環(huán)住了這個她從未奢望能再相擁的人。
“好久不見……七少爺?!痹S雅茜柔聲道。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我很好,多謝七少爺掛心?!?/p>
……
暮色漸沉,弄堂里的相擁像偷來的時光。許雅茜最終輕輕推開他,眼底還殘留著未散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