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有我在,四少不會有事的?!痹S宴笑著安慰。
他突然提起陸璟堯,瞬間就撥到了她心里最緊繃的那根弦,她猛地抬頭,雙手抓住許宴的手臂,語氣急切,“真的嗎?”
“……什么真的假的?”她過激的反應讓許宴一怔。
“你一定會保證陸璟堯的安全,是嗎?!”
許宴鄭重頷首,面露不解:“他的傷已經好轉,你不是都看到了?”
“不是傷,我是說……”清桅猛然頓住,停了幾秒,才放緩了語氣說道:“我是說戰(zhàn)場兇險,你一定要幫我多照顧他。更何況……你們還是多年好友?!?/p>
她知道自己的話邏輯混亂,可紛亂的心緒讓她難以組織更清晰的言語。許宴驟然沉靜的目光,更讓她覺得他已察覺端倪。
然而在長久的沉默后,她終究聽到了許宴鄭重的承諾:
“當然。只要在我能力范圍內,我定會竭盡全力護他周全?!?/p>
……
在離開前線的最后一夜,沈清桅于北江呼嘯的寒風中,嘗到了比戰(zhàn)爭更刺骨的殘酷。這種殘酷不見硝煙,不聞槍炮,卻比真刀真槍更扎人心肺,更幽暗,更鈍重。
這份殘酷,名為“立場”。
它不像出身或家庭與生俱來,也不似職業(yè)靠后天努力贏得。它更像基于社會地位或人生信念,一種主動或被迫的抉擇。選擇本是自由,卻成了最沉重的枷鎖。
更可怕的是,它模糊了是非對錯的邊界。
那晚清桅做了一個夢。夢中七哥跪地哀求父親救許雅茜,父親冷聲問:“我為何要救她?”七哥仰頭答道:“您心里清楚,她所做之事本無對錯,只是立場不同?!?/p>
那時的她聽不懂這句話,如今懂了,卻發(fā)現這理解比懵懂時更讓人煎熬。
清桅這一覺睡的昏沉,直到小雯來叫她,說接人的車到了,她才迷迷糊糊醒來。
清晨的戰(zhàn)地醫(yī)院已是一片忙碌。炊煙混著消毒水的氣味在薄霧中彌漫,擔架兵踩著露水往來穿梭,護士們正給即將轉移的傷員做最后的檢查。
空地上,兩輛軍用卡車轟鳴著,引擎蓋還冒著白氣。重傷員被小心翼翼地抬上車廂,每副擔架經過時,都能聽見壓抑的呻吟和醫(yī)護人員溫柔的安撫。
清桅幫著將最后一名腿部截肢的士兵安置好,轉頭看見許宴朝她走來。他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聲音有些沙啞:“安心回宣市。這些傷員交給你了?!?/p>
他將一份病歷冊遞過來,指尖有洗不凈的血漬。清桅接過時,注意到他白大褂袖口露出的半截紗布,那是昨夜在江邊拉扯時留下的傷。
“師父……”她張了張嘴,想問他究竟站在哪邊,想提醒他小心那個人,更想跟他確認昨夜在江邊聽到的一切??勺罱K只是輕輕碰了碰他受傷的手腕,“你也保重?!?/p>
許宴深深看她一眼,抬手替她扶正歪斜的護士帽:“走吧,再耽擱要趕不上運輸機了?!?/p>
清桅轉身爬上卡車,坐在最外側的位置。車門關合的巨響中,她透過飛揚的塵土看見許宴依然站在原地,晨光將他孤獨的身影拉得很長。當車輛緩緩啟動時,他突然抬手向她揮了揮,像告別,又像某種無言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