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和王瑞林訂婚了。"
這句話輕得像煙灰跌落。陸閱川的手僵在半空,煙蒂燙到指尖才猛地回神:"誰?。。。清桅?!"
陸璟堯將煙火發(fā)泄般摁滅在窗臺,聲音暗啞,"她那天問我,為什么蒼嶺出事沒有去救她。。。。。"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我后悔了。"
“我當初就不同意那么做,你……”陸閱川不忍再提,急忙止住聲音。
月光下,陸閱川看見弟弟喉結劇烈滾動著,像咽下了一把碎玻璃。這個在戰(zhàn)場上被炮彈炸穿肩胛都沒哼一聲的男人,此刻眼眶通紅,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來。
"哥。。。"陸璟堯突然喚他,又欲言又止,這是小時候做噩夢才會用的稱呼。
后悔、痛苦其實都不足以形容此時他的心情,他知道她出現(xiàn)在佩城時,心里就一直惶惶不安,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佩城?這一年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一直都和王瑞林在一起嗎?……那她為何卻沒有來找他?
他想不通。后來意外得知她失憶了,忘記了和他相關的所有事。他那時候想或許正是因為此她才沒有回來找他,誰都不知道,那時他難過的心里竟有一絲竊喜。宛宛沒有不愛他,沒有回來找他,只是因為她暫時忘記他了。
可原來一切都是那么可笑,面對質疑時,他才猛然發(fā)現(xiàn)是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傻小子,你冷靜點!眼下還沒有到最壞的時候?!标戦喆ㄓ昧Π丛谒缟?,“我相信清桅不是那樣的人,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我們還沒有弄清楚?!?/p>
一語驚醒怒中人。陸璟堯繃緊的肩背突然松了力道,呼出一口濁氣。
窗外,封凍的江面折射出刺目陽光,晃得他眼前發(fā)白。他抬手抹了把臉,再睜眼時眸光清明,漆黑的瞳仁里重新熠熠星光。
是啊,他的宛宛。。。。。。他需要弄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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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訂婚,佩城的天氣都不錯,天空瓦藍瓦藍,日頭也金燦燦的。雪林喬木之間的王家堡更是美侖美奐仿若仙境。
但程詩宛卻好像成了這燦爛陽光里唯一陰影。自打那日遇到陸璟堯之后,她就一直悶悶不樂,心里不上不下的像卡了什么東西,不清不楚地很難受。她想找王瑞林問問,但他最近一直在忙,都沒回王家堡。
“程姐姐,送衣裳的來啦!”茉蕾妮噠噠噠地跑進來。
程詩宛倚在沙發(fā)上懶懶地看她,身后跟著幾個人,正是之前來量體過的裁縫,旁邊的丫頭懷抱著一疊衣裳。
“快去試試!肯定很漂亮!”茉蕾妮熱情地拿了一套塞給她,直推著她進里屋換。
程詩宛無奈笑笑,進屋去試衣裳。
"這套好!腰線收得妙極!"茉蕾妮拍手繞著程詩宛轉圈,俄式蓬裙在雪地上掃出扇形痕跡。陽光透過琉璃窗,將茜色云紋緞面照得流光溢彩,襯得程詩宛膚若凝脂。
小丫頭們嘰嘰喳喳如春雀:"袖口珍珠要是換紅寶石更襯膚色!下擺再加寸許才好跳舞呢——"
程詩宛對著鏡子來回轉身細看,茉蕾妮跟上跟下,一屋子鬧得正歡。
突然一陣列馬蹄聲響起,王雙勒馬停在廊下,黑色騎馬裝沾著未化的雪粒。她揚手拋來個包袱,牛皮紙"嘩啦"散開,露出套猩紅色的騎裝。
"換上。"馬鞭梢點著程詩宛的鼻尖,"比一場。"
丫鬟們霎時噤若寒蟬。誰不知道三小姐曾在奉天賽馬會上贏過日本關東軍的騎兵教官?
程詩宛驚慌地接住,不自覺‘啊’了一聲。
她仰臉望向王雙,那雙與自己肖似的杏眼里,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而她周身散發(fā)著明顯的挑釁,程詩宛不知原由。
"好。"她突然笑了,解下珍珠發(fā)帶束起長發(fā),"姐姐想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