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深秋,臺北市中山區(qū)的雨下得纏綿又陰冷。陳銘拖著行李箱站在錦新大樓樓下,抬頭望著這座爬滿爬山虎的老建筑,磚紅色的墻體在雨霧中泛著陳舊的灰光,十三層的高度卻給人一種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厚重感。中介發(fā)來的信息還停留在手機屏幕上:中山區(qū)核心地段,月租僅六千,拎包入住。這個價格在寸土寸金的中山區(qū)簡直是天方夜譚,陳銘不是沒懷疑過,但剛畢業(yè)的他實在掏不出更高的房租,只能抱著或許是房東人好的僥幸心理來了。
樓道里飄著一股潮濕的霉味,混合著若有似無的檀香。老舊的聲控?zé)舴磻?yīng)遲鈍,陳銘跺了三次腳,燈光才昏黃地亮起,照亮了墻上斑駁的污漬,像一張張模糊的人臉。302室是他的目的地,鑰匙插進鎖孔時發(fā)出一聲脆響,像是打破了某種沉寂。房間里空蕩蕩的,只有前任租客留下的一張舊木桌和褪色的窗簾,窗外正對著大樓的天井,抬頭只能看到一小片被切割的天空。
搬進來的第一個星期還算平靜,除了每晚十一點準(zhǔn)時響起的水管轟鳴聲,以及偶爾從樓道傳來的細(xì)碎腳步聲。陳銘以為只是老房子的通病,直到那個雨夜。那天他加班到凌晨兩點,拖著疲憊的身體打開房門,剛把鑰匙放在玄關(guān)柜上,就聽到客廳傳來的電流聲。他猛地抬頭,只見原本關(guān)著的老式電視機竟自己亮了起來,屏幕上滿是雪花點,伴隨著刺耳的雜音,隱約還能聽到女人的啜泣聲。
陳銘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顫抖著伸手去按電源開關(guān),指尖剛碰到按鈕,電視就突然黑屏了,整個房間陷入一片漆黑。窗外的雨不知何時變大了,雨點砸在玻璃上發(fā)出的聲響,風(fēng)穿過樓道的縫隙,傳來類似嗚咽的聲音。他摸索著打開手機手電筒,卻發(fā)現(xiàn)玄關(guān)柜上的鑰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生銹的銅制紐扣,上面刻著模糊的字。
第二天一早,陳銘拿著紐扣下樓,想問問小區(qū)里的老人有沒有見過。大樓底層有一家開了三十年的五金店,老板李伯頭發(fā)花白,臉上布滿皺紋,正坐在門口擦拭扳手。聽到陳銘的描述,李伯的手猛地一頓,抬頭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壓低聲音說:小伙子,你住哪間?
302。陳銘答道。
李伯倒吸一口涼氣,搖了搖頭:那間房,前前后后換了十幾個租客,沒有一個能住滿三個月的。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在找東西啊。
阿偉就是1986年那場悲劇的主角。李伯點燃一支煙,煙霧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繚繞,緩緩道出了三十多年前的往事。1986年的夏天格外炎熱,錦新大樓還在施工階段,阿偉是工地上的鋼筋工,二十出頭的年紀(jì),手腳麻利,為人熱情,工地上的人都喜歡他。那時他剛和相戀多年的女友訂婚,計劃著大樓竣工后就結(jié)婚,在附近買一套小房子。
變故發(fā)生在8月15日那天下午。當(dāng)時阿偉正在十三層綁扎鋼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腳手架毫無征兆地坍塌了。工友們沖過去時,阿偉已經(jīng)被壓在了鋼筋下面,渾身是血,手里還緊緊攥著給女友買的發(fā)卡。送到醫(yī)院時,人已經(jīng)不行了??删驮诖蠹乙詾檫@只是一場意外時,更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施工方為了趕工期,竟然連夜清理了現(xiàn)場,對外宣稱只是小事故,還扣下了阿偉的撫恤金,威脅家屬不許鬧事。
那天晚上我值夜班,李伯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親眼看到工地上飄著一團白影,就在阿偉出事的地方,哭了整整一夜。后來大樓竣工,第一批住戶搬進來,怪事就開始了。李伯說,最早住302室的是一對年輕夫妻,住進來沒半個月,妻子就經(jīng)常在半夜看到一個穿工裝的男人站在床邊,手里拿著一枚紐扣,問她看到我的發(fā)卡了嗎。夫妻倆嚇得連夜搬走,從此302室就成了大樓里的禁忌之地。
陳銘聽得渾身發(fā)冷,手里的紐扣變得沉重起來。他想起搬進來時,中介刻意隱瞞了房間的過往,只說是有點舊但性價比高。當(dāng)天晚上,他決定搬出去,可收拾東西時,卻發(fā)現(xiàn)行李箱里多了一件不屬于他的物品——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裝,領(lǐng)口處繡著一個字,口袋里裝著一枚褪色的塑料發(fā)卡,上面還沾著一點暗紅色的污漬。
就在這時,房間里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墻壁上滲出細(xì)密的水珠,順著墻縫往下流,在地面上匯成一小灘水洼。水洼里漸漸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人影,穿著藍色工裝,身形消瘦,正是李伯描述的阿偉。陳銘嚇得癱坐在地上,想喊卻發(fā)不出聲音。那人影緩緩抬起頭,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血肉模糊,手里拿著那枚生銹的紐扣,聲音沙啞地問:我的發(fā)卡。。。你看到了嗎?
陳銘猛地想起口袋里的發(fā)卡,顫抖著掏出來遞過去。人影接過發(fā)卡,身形漸漸清晰了一些,能看到年輕的臉上帶著一絲釋然。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女人的笑聲,很輕很溫柔,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人影漸漸變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空氣中。房間里的燈光恢復(fù)了正常,墻壁上的水珠也不見了,只有那枚紐扣還躺在地上,上面的銹跡褪去了不少,露出了原本锃亮的銅色。
第二天,陳銘沒有立刻搬走。他去了市檔案館,查到了1986年的舊報紙,上面果然有錦新大樓施工事故的報道,只是篇幅很小,只寫了一工人意外身亡,事故原因正在調(diào)查中,沒有提到阿偉的名字,更沒有撫恤金的相關(guān)內(nèi)容。他還查到,阿偉的女友在得知他去世的消息后,傷心過度,在醫(yī)院流產(chǎn)了,不久后就跳樓自殺了,手里也攥著一枚和阿偉一樣的銅紐扣。
陳銘把查到的資料整理好,打印出來貼在了錦新大樓的公告欄上。他還買了兩束白菊,放在了大樓門口,對著空氣說了一句:安息吧。那天晚上,他沒有聽到水管的轟鳴聲,也沒有聽到奇怪的腳步聲,睡得格外安穩(wěn)。
一周后,陳銘搬走了。臨走前,李伯遞給了他一個布包,里面裝著那枚銅紐扣和塑料發(fā)卡。阿偉他們應(yīng)該是真的走了,李伯笑著說,這幾天晚上,再也沒人聽到哭聲了。陳銘把布包收了起來,他知道,這枚紐扣和發(fā)卡承載著一段悲傷的往事,也見證了一場遲到了三十多年的釋然。
離開錦新大樓那天,陽光很好,爬山虎的葉子綠得發(fā)亮。陳銘回頭望了一眼這座老建筑,它靜靜地矗立在中山區(qū)的核心地段,不再像以前那樣陰森恐怖。他不知道以后還會不會有怪事發(fā)生,也不知道阿偉和他女友的靈魂是不是真的得到了安息,但他知道,每一個詭異的傳說背后,都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悲傷故事。
后來,陳銘偶爾會路過錦新大樓,看到有新的住戶搬進去,臉上帶著對未來的憧憬。他沒有告訴他們這座大樓的往事,也沒有告訴他們那枚銅紐扣和塑料發(fā)卡的故事。他知道,有些故事只適合藏在心底,而那些逝去的人,也終究會在時光的流逝中,漸漸被遺忘。但錦新大樓1986年的詛咒回響,卻永遠留在了陳銘的記憶里,提醒著他,每一個生命都值得被尊重,每一段悲傷都應(yīng)該被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