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你這份心,便夠了。只是你要記住,朝堂之路,遠比你想象的兇險。想要做成一件事,不僅需要能力,更需要耐心與謀略,操之過急是大忌。你需先在市令任上做出政績,獲得陛下的信任,再聯(lián)合朝中支持你的官員,一步步推進。否則,只會打草驚蛇,讓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三十五傳道
趙玉琸點頭,將劉執(zhí)徐的話牢記在心:“學生明白。多謝老師指點?!?/p>
“說到這兒,”劉執(zhí)徐將陶杯輕擱在石桌上,茶汁在杯底暈開深褐色的痕跡:“此次隴中賑災若能善終,你回去后,市令的職位便再無懸。但你要記好,官場從來不是獨善其身之地,朝堂如棋局,每個官員都是棋子,更是執(zhí)棋者,你若想站穩(wěn)腳跟,便繞不開黨派之爭。”
趙玉琸往前傾身,雙手按在膝上,語氣懇切:“學生自拜您為師,便沒想過另擇他路。賀謙、公西恒等人在朝堂上公然構陷您,往后他們定然還會發(fā)難。學生入仕后,定與您共進退,絕不讓您獨自面對這些風雨?!?/p>
劉執(zhí)徐聞言,卻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苦澀:“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想在朝堂大展拳腳的少年郎了。”他抬頭望向院外的夜空,月光灑在他鬢角的白發(fā)上,添了幾分滄桑,“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在戶部安穩(wěn)待到致仕。家里的小孫子剛學會喊爺爺,小孫女還等著我回去教她寫字。等退了官,就帶著他們回江南老家,在湖邊蓋個小院,種種菜、釣釣魚,安享天倫,便足夠了?!?/p>
趙玉琸心中一熱,起身走到劉執(zhí)徐面前,鄭重躬身:“老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您想安穩(wěn)度日,學生便為您擋下那些明槍暗箭。此次賑災,他們敢借著糧款克扣之事算計您,往后定然還有更陰毒的手段。但您放心,只要學生在朝堂一日,就絕不會讓任何人動您和您的家人。您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p>
劉執(zhí)徐看著他堅定的身影,沉默良久,終是下定決心,壓低聲音開口道:“既然你把話說到這份上,有些事,我也該告訴你?!?/p>
他警惕地看了眼院外,確認無人后,把聲音壓得更低才繼續(xù)道,“陛下手中,握著一股隱秘勢力,名為‘十二臣’。這股勢力直屬于陛下,不聽命于任何朝臣,專門為陛下收集朝堂內(nèi)外、各行各業(yè)的情報。”
趙玉琸瞳孔微縮,他從未聽聞過“十二臣”的存在。
“這股勢力藏得極深,我在戶部待了二十三年,也是五年前整理舊案卷宗時,才偶然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劉執(zhí)徐的聲音壓得更低,“‘十二臣’的人遍布天下,上至六部官員,下至民間商戶、江湖俠客,各行各業(yè)都有他們的人。他們從不公開露面,彼此之間也未必相識,只通過加密文書與陛下聯(lián)絡。這些年,不少官員突然倒臺,民間一些異動被迅速平息,背后都有‘十二臣’的影子?!?/p>
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潤了潤干澀的喉嚨:“八年前,羅曜調(diào)任戶部郎中,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都為他感到惋惜。覺得堂堂新科狀元郎,這輩子都只能屈身在戶部做個小郎中怪可惜的。直到三年前,我看到一份標注‘絕密’的舊檔,上面記載著他早年執(zhí)行的肅清貪腐秘密任務,才確認他的身份——‘十二臣’之一,代號‘中行含’。”
“羅曜?”趙玉琸原本微微后仰的身子,在聽到消息的剎那,不由自主地前傾,難以置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么,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腦海中閃過與羅曜的幾次交集。此前羅曜曾多次提醒他“朝堂險惡,需謹慎行事”,他還以為是前輩對后輩的善意提點,如今想來,那些“提醒”不過是羅曜作為“十二臣”,在觀察他這個“潛在棋子”時的試探。自己竟被他溫和的表象蒙蔽,絲毫沒察覺他的真實身份。
“羅曜行事極為縝密,若不是那份案卷上有他的親筆簽名,我也不敢如此確定。”劉執(zhí)徐語氣凝重,“你日后與他打交道,務必萬分小心。他看似溫和,實則手段狠辣,為了完成陛下的命令,從不會顧及情面。上次你在雅集上幫林仲杏解圍,羅曜事后曾向我打探你的情況,想來他早已注意到你?!?/p>
趙玉琸定了定神,強迫自己冷靜:“學生記住了,日后定會與他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