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整理文書?”貴妃走近幾步,壓低聲音,語氣帶著譏諷,“我倒是聽說,陛下昨日又在白燕宮留宿至深夜。妹妹可真是好本事,不僅能為陛下‘整理文書’,還能把陛下留在身邊?!?/p>
阿羅姯心中一冷,面上卻依舊平靜:“陛下不過是來詢問西域諸國的貢品事宜,姐姐若是感興趣,改日臣妾可將文書送一份到姐姐宮中,讓姐姐也看看?!?/p>
貴妃的臉色僵了一下,她不過是想嘲諷阿羅姯靠媚術邀寵,卻沒想到對方竟把話題引到“公務”上,如今皇帝正看重西域商路,誰也不敢在這件事上挑刺。
她冷笑一聲,不再多言,轉身登上轎子,丟下一句“妹妹還是快些去給皇后請安吧,別讓皇后等急了”,便帶著儀仗離去。
阿羅姯望著她的背影,暗暗握緊了袖中的龜茲玉佩。玉佩的棱角硌著掌心,提醒她時刻保持清醒。在這深宮里,每一句話都可能成為把柄,每一次相遇都可能暗藏殺機,她必須時刻警惕,不能有半分松懈。
向皇后請安的過程倒也算平靜?;屎笫莻€端莊持重的人,有貴妃協(xié)理六宮,她從不參與妃嬪間的爭斗,只是例行詢問了各宮的近況,便讓眾人散去。
阿羅姯故意放慢腳步,待其他妃嬪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沿著御花園的小徑慢慢往回走。
高翊會在這里等她——他們約定好,每月初一請安后,若是時機合適,便在御花園的梅樹下見一面。
“麗妃娘娘請留步?!?/p>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溫和中帶著幾分清潤,像冬日里曬過太陽的玉石。
阿羅姯轉身,看見三皇子高翊站在一株未開的梅樹下,身著月白長袍,腰間系著一塊羊脂玉,襯得他身形清瘦,眉眼溫潤。
這些年來,他們總是這樣。偶爾相遇,卻從不多言,只有在無人處,才敢流露幾分真實的關切。
“三殿下?!彼⑽㈩h首,聲音放得輕柔,“今日殿下怎會在此處?”
高翊走上前,目光落在她微腫的眼泡上,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擔憂:“昨夜風大,娘娘似是沒睡好。白燕宮的炭火還夠嗎?若是不夠,我那還有些西域進貢的無煙炭,可讓小太監(jiān)送些過去?!?/p>
阿羅姯心中一暖,眼眶微微發(fā)熱。
這些年,只有高翊會記得她怕冷,會記得她不習慣大垚的炭火。宮中其他人要么嫉妒她的圣寵,要么忌憚她的身份,從沒人真正關心過她過得怎樣、好不好。
她搖搖頭,輕聲道:“多謝殿下關心,我宮中的炭火足夠。倒是殿下,近來天氣轉涼,殿下身子弱,該多添些衣物才是。”
高翊笑了笑,眼角彎起一個柔和的弧度:“我知道。對了,前幾日我尋到一本《西域雜記》,里面記載了龜茲的孔雀河,還有你常說的葡萄藤,改日讓小太監(jiān)送到你宮中,你或許會喜歡。”
“真的嗎?”阿羅姯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那是她故鄉(xiāng)的河,是她日思夜想的光景。她很快又收斂了情緒,低聲道:“多謝殿下。只是殿下與臣妾往來過密,恐會引來非議?!?/p>
高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也沉了下去。他知道她的顧慮,也清楚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是皇子,她是后妃,哪怕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逾矩的舉動,也注定不能有太多交集。
他沉默片刻,輕聲道:“我明白。只是你在宮中孤身一人,若是有難處,不必硬撐,可讓阿依來找我?!?/p>
阿羅姯點點頭,沒再多說。兩人并肩站在梅樹下,沉默地看著飄落的雪花,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氛圍。
有感激,有牽掛,還有一絲不敢言說的情愫,像梅樹的花苞,藏在枝椏間,不敢輕易綻放。
過了片刻,高翊率先開口:“時辰不早了,你快回宮吧,別讓宮人等急了?!?/p>
“殿下也早些回去?!卑⒘_姯屈膝行禮,轉身離開。
沒走出幾步,她忍不住回頭,看見高翊還站在梅樹下,望著她的方向,雪花落在他的發(fā)見,像撒了一層碎玉。
她心中一痛,加快腳步,不敢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