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尸房旁邊的小屋外,溫清寧牙齒無意識地磨咬著下唇,雙目緊緊盯著正在屋里驗尸的三名仵作,耳中聽著三人的討論。
“這樣的骸骨復(fù)驗結(jié)果與初驗結(jié)果相差不會太大,根本就沒有復(fù)驗的必要,還是這樣一遍又一遍的勘驗?!?/p>
“確實是這樣,大郎你才做這一行,換成你老子來,驗一次便可以寫驗狀了。”
米大郎正在清洗尸骨,聽到二人的話,拿眼角余光瞧一眼立在門口的女子,想了想小聲說道:“這是溫仵作的師兄,那位一直跟在溫公身邊做事的郎君?!?/p>
這兩個仵作一直在京兆府內(nèi)供職,聞言大驚,竟是梁清郎君!這……
他們下意識回頭看向溫清寧,隨即意識到這樣不妥,立即收回目光,望著骸骨沉默片刻,其中最年長的仵作開了口。
“大郎,洗骨的事交給老呂來做,你去尋一些新棉絮過來,然后負(fù)責(zé)驗看,我來擦骨。”
米大郎當(dāng)即應(yīng)聲跑去斂尸房抱了一懷抱新棉絮回來。
溫清寧看到那些棉絮,便曉得他們要用棉絮驗尸法。
棉絮驗尸法就是用新棉絮揩擦清洗干凈的骸骨,若有棉絮掛扯在骨頭上,便證明那一處有折斷。
天色漸漸變暗,米大郎點上兩盞明燭,舉著骨頭對著燭火反復(fù)勘驗,口中不停唱報:“……臂骨有傷,芒刺向內(nèi)……脛骨有傷,芒刺向內(nèi)……”
他一邊唱報,一邊忍不住心里發(fā)顫,骸骨上的芒刺向內(nèi),便證明死者生前遭受過毆打。
兇手與死者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僅要扎瞎死者的眼睛,還要毆打虐待?
半個時辰后,驗尸結(jié)束,三人臉色都非常難看,他們除了能證明梁清在死前經(jīng)歷過一場慘烈的折磨外,沒有其他收獲。
兩位年長的仵作從屋里出來,看著溫清寧欲言又止,片刻后所有勸慰的話都化成了“節(jié)哀”二字。
他們心里也難受,驗尸驗到熟人是他們這一行最大的折磨。
米大郎捏著寫完的驗狀,卻遲遲挪不動步子,聽說這位梁清郎君是溫仵作最后的親人了。
溫清寧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又眨了眨眼,接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顫抖著嘴唇緩緩?fù)鲁觯瑔÷曊f道:“是不是要對死者身份做簽押?”
“啊?啊!”米大郎立即將驗狀下的那張紙遞了過去。
溫清寧垂眸一遍又一遍看著上面的內(nèi)容,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從旁側(cè)傳來,沈鈞行抬手制止米大郎見禮:“辛苦了,下職休息吧。”
米大郎領(lǐng)命,離開前想了想,還是按照規(guī)矩將小屋上鎖后才退下。
沈鈞行走到溫清寧身邊,垂眸望向渾身浸滿悲憤的女子,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說道:“溫小娘子,本侯翻閱那本《鞫獄龜鑒》時有許多不明之處,現(xiàn)在要去一處案發(fā)之地,不知可能相幫?”
溫清寧微訝,抬眸望去,對上沈鈞行帶有暗示的眼神,點了點頭。
跟著人往外走時,忽地聽到一陣哭嚎爭吵的聲音,下意識轉(zhuǎn)頭向聲源看去。